那天,秦想到魏剛好久沒來了,就跟他聯繫,發信息半天不回,打電話過去手機無法接通。她很奇怪,就給魏爸爸打電話,魏爸爸半天才接起,聲音極其虛弱,問他魏剛,他說不知,說好久沒聯繫也沒見,天星那魏剛也有些天沒去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秦急切地問。
話筒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再問,便沒了聲息。
秦掛下電話,急急忙忙往他租住屋趕去。
她急促地敲租住屋的門,沒人應,她更猛烈地敲起來。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的男青年疑惑地望著她。
她以為敲錯門了,看看門牌號是對的,便理直氣壯地說:「你怎麼住這裡?你是誰?」
男青年莫名其妙地盯著她:「這是我租的房子啊!」要不是見她年輕面善貌美,他早就要發脾氣了。
「可是,可是,這房子是我租下的,給我一個親戚住的,怎麼會成了你租的呢?你住這多久了?」
「有陣子了。在一個大叔手上租的。」男青年說。
「這哪是哪啊,都亂套了。那他現在人在哪呢?」秦自言自語,拿出手機,給魏爸爸打電話。仍是響了半天才接。
「你現在在哪啊?」秦急急地問。
「在……在……在王家宅9弄3號。」聲音很輕很細。說完,再沒聲息。
「王家宅,王家宅,王家宅在哪啊?」秦嘴裡念叨著。
「王家宅啊?我知道的,我帶你去吧!」男青年聽說是王家宅,興奮起來,好像很熟似的。見這位美媚一籌莫展,自告奮勇地要帶路。
秦感激地望望他,找人要緊,也只能如此了。
上了輛出租車,男青年指揮著司機怎麼走。
「你怎麼這麼熟啊?」秦覺得有點奇怪,她自己在江城呆幾年了,從還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我在那住過啊,那是城中村,在我們青年人中是很有名的。剛畢業的大學生起初很多都在那租房,便宜啊,三四百就能租間房。我剛從那搬出來,就是和那位租我房的大叔換的房。」男青年得意地說,「我換了家公司,收入增加了很多,我就搬出來了。那天大叔正好在我隔壁一對老夫妻家串門,聽說我要租個好點的房,他就說他有,可以租給我,就跟我換了房。」
秦心裡明白了,這一進一出,感情魏爸爸還賺著租房的差價錢啊!隔壁人家多半是天星父母了。
路熟,司機開得也快,半個小時不到,就到了王家宅。車子拐進了一條窄窄的坑坑窪窪的泥土地,要不是有人帶,真是八竿子也找不著。
男青年熟門熟路地讓司機準確地停在9弄3號的門前,跳下車逕自去敲門。沒人應。
秦下了車,讓司機別走,等著。她敲了敲門,仍沒人應。用耳朵貼著門,聽者裡面又似乎有動靜。她著急地使勁推起門來。男青年見狀,讓秦讓開,他後退一步,一個俯衝,把門給撞開了。
魏爸爸正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開門。
秦連忙跑過去,把他扶起來。一摸,額頭滾燙。只見他兩眼深陷,臉色蒼白,大口大口地呼著氣,似乎氣接不上來,隨時會斷掉似的。
秦大驚,趕忙招呼著男青年,手忙腳亂地把魏爸爸穿戴好,一起連扶帶背地把他弄到車裡,叮囑司機開快點去醫院。
車上,秦詢問起魏爸爸的病情。魏爸爸斷斷續續地敘述著。原來,開始就是有點感冒,他沒在意,仍舊上班,後來發燒嚴重了,人扛不住了,他就在藥房買了點藥,但吃了不見好,越發嚴重,人也起不來了,班也上不成了。
秦心下一驚,一個字眼閃過腦海:「甲流!」可別是染上甲流了,今年正流行甲流,周邊城市都已有死於甲流的報道了。
「快,快去慈仁醫院!」秦果斷地讓司機開到江城最好的三級大醫院。
掛急診,排隊、掛號、就診、化驗……一週遭下來,秦已暈頭轉向,筋疲力盡。病情危重,肺部已嚴重感染,需要住院治療,但目前還沒有床位,就在走廊上搭了個臨時床,先吊起了水。
聽說要住院,魏爸爸艱難地拉著秦的手,虛弱地說:「不要住院,要花錢的,掛掛水就好了,開點藥回去吃。」
「沒事的,看病要緊。我有錢的。」秦安慰道。
「不,不,我有錢,我哪能花你的錢呢!」他拒絕著。
「是啊,你是有錢啊,你把我給你住的房子轉租出去了,能賺不少錢吧?」秦調侃起來。
「我……我……我是看天星可憐,想省點錢給她做醫藥費。魏剛畢竟還是伢啊,我能分擔總想盡力分擔下啊!」他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沒什麼,應該的嗎!只是你別苦了自己呀,病了也捨不得去看,小病拖大病,花錢還更多。」她嗔怪道。
「嘿嘿!」他咧著嘴笑笑。
魏爸爸堅持讓秦回去,他已經在醫院住下了沒事了。
秦也撐不住了,和醫生打了招呼,並請了個護工,她就和男青年一起打車回去了。
把魏爸爸送進了大醫院,秦心裡是放心的,心想這下沒事了。第二天白天都有課,她沒空去醫院看望,男青年說他的公司離醫院不遠,中午和下班後他都可以過去代為看望,秦很感激。
到了晚上,秦本想自己去下醫院,但上了一天課,感覺很累,醫院又遠,便給男青年打了電話,得知病情還算穩定,就不想去了,心想明天再去吧。
魏剛仍是聯繫不上。秦又撥了遍魏剛的手機。「他這是上哪了呢?」秦開始擔憂起來。
第三天,下午放了學,秦打算去醫院看望魏爸爸。正在這時,手機響了,一見是男青年的,她趕忙接聽。
「不好了,你快來!大叔快不行了,正在搶救!」男青年心急火燎地快速說道。
「啊!怎麼會這樣?我馬上過來!」秦大驚失色,伸手攔了輛車,就催促著司機開快點,往醫院奔去。
趕到醫院,走廊裡沒見魏爸爸,在搶救室門口見到了男青年,男青年垂頭喪氣地呆坐在椅子上。
「怎麼了?人呢?人呢?」秦急切地搖晃著他的肩膀。
他朝邊上的一間病房努努嘴,秦順眼望去,只見一張孤零零的病床上白被單裹著一個人型。
她的頭翁的一聲,她不相信,眼睛驚恐地盯著男青年。
男青年緩緩地站起來,拉著她的手,帶她走進了那間病房。他緩緩地揭開了被單的一角,露出了一個臉。
魏爸爸!秦大驚失色,眼前一黑,身子一癱,倒了下去,男青年一把用力托住她。
秦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普通的感冒,還要人命,最好的醫院也救不了他。她去問醫生,是不是甲流才致命的,醫生避而不答,只說不做甲流檢測。
其實,確不確定是甲流已無意義,生命已逝!
魏爸爸怎麼能意識到甲流的危害呢?他怎麼能預知一個感冒,無非發點燒,就能致人命呢?怪只怪,他捨不得去看病,捨不得那點錢。為何會捨不得那點錢呢?還不是窮嗎?
秦心中生出無限的悲憫之情!
父親死了,兒子不見了,父子終究沒能見上一面。後事都由秦打點,男青年義無反顧地陪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