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自修課,小魏的桌子是空著的。
秦嵐有點憂慮地不時看看窗外,又看看那空著的桌位。小魏怎麼了,怎麼還沒來上課呢?是病了,還是鬧情緒了?
其實,秦老師對這個學生心裡一直挺喜歡的,他長得有點像她大學時暗戀的一個學長,從到這個班開始,第一節課,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他了。她站在講台上,他一直微笑著對著她,那雙明亮又不是深邃的眼睛撲閃著,像是在和她說悄悄話,她有那麼一刻的恍惚,覺得他就是她的那位學長。
從此,每節課她上得都有所期待,她期待那雙眼睛,期待和那雙眼睛交流傳遞,期待著重溫大學時對學長的那份溫馨。
說實在的,她也只是享受著這份朦朧,這份感覺,似心裡掩藏的小秘密,僅此而起。她至今名花無主,學長遠在天邊杳無音息,眼前的滿足下精神的臆想也不錯啊!
但沒想到,朦朧之美一下被揭開了,晾曬了出來。昨天放學後,小魏竟向她表白了,她感到很突兀,猝不及防,也很震驚。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心思是不是讓學生看出來了,她感到很窘很害羞,所以第一反應竟是不知如何表態,而是下意識地落荒而逃,非常得失態。
後來等靜下心來一想,覺得自己也是杞人憂天,自己心裡的秘密不往外說,誰會知道呢?她平時並沒有對他表示什麼,只是讓他多做班裡的事情,他是班幹部,多做點也是應該和正常的。除此之外,她沒有對他說過什麼分外話。自然,自己對他那種天然的喜歡,也是悄悄的心理活動和情緒,不為外人所知。
不過,他竟然認真地說他喜歡她,愛她。
她覺得這是不可能的。
一個是女老師,一個是男學生,學生喜歡老師很正常,青年人有青春的悸動,等長大了,這份喜歡就會淡而化之,隨之東流。所以,老師對學生的這份喜悅和愛不必太當真。這是秦的態度。
而且她心底深處執著地認為,老師找自己的學生戀愛,有那麼點不道德,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有那麼點趁人之危的味道。
學生對老師產生好感很容易,老師憑藉著講台優勢,很容易美化在學生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從而將之幻化成自己愛慕的偶像,產生情愫和愛戀
所以,作為老師不可以去接受學生不成熟的愛,更不可以去愛上自己的學生,這是對學生的不負責任。
可是,現在自己遇到這一問題了,她卻彷徨了,覺得感情的問題真的不是那麼可條分縷析。
照她原先的慣有邏輯,她理應當場斷然拒絕來自魏剛的愛的表白,但她卻沒有,而是臉紅心跳了,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自己真將對學長的愛慕之心移情到他身上了?
如果是這樣該怎麼辦呢?她感到了一種少女懷春般的悸動。平心而論,如果不是自己的學生,如果年齡不比自己小這麼多,魏剛確實是挺不錯的。
他現在高二了,當務之急應是搞好學習,迎接高考,能否考取大學對他的未來很重要;否則,現在就沉淪於感情中,勢必會影響學習,斷送前程。
也許上了大學後,周圍的世界豐富多彩了,年少時的情懷就會成為明日黃花;即使戀舊,對自己感情矢志不渝,那是後話,到什麼山唱什麼歌,到時自己再做決斷也不遲。
想到這,秦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要穩住魏剛的情緒,讓他一門心思考大學,考上以後,什麼都好說。
讓鍾情自己的學生考上大學,這是對他最大的負責,也是對他愛的最好的報答。
這時,寢室長來匯報,說魏剛昨晚一夜未歸,晚自習也沒上。
秦微蹙了下眉頭,也許他是回家了吧?但現在也應該過來上課了呀!
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響了,魏剛沒來。數學老師進來了,秦有點焦慮地離開了教室,臨走時又瞥了瞥魏剛那空著的桌位。
回到辦公室,她翻出學生通訊錄,找到了魏剛家的聯繫方式,拿起電話撥打起來。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聽,家裡應該沒人。她又撥了個手機號,響了半天,在最後時刻才傳來了「喂」的一聲,秦趕忙問:「是魏剛的家長嗎,我是魏剛的班主任,秦老師。」「秦老師啊,你好!你好!我是魏剛的爸爸,魏剛沒什麼事吧?我在外開車。」秦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嘈雜的背景聲,遲疑了下:「沒什麼,我想聯繫下什麼時候家訪。」「好好,我明天就能回來了,歡迎老師來訪。」
通訊錄上只有爸爸的信息,沒有媽媽的紀錄,但留了家庭住址,是北大街35號。秦起身,去了趟魏剛所在的宿舍,裡面空無一人;她又來到教室外面,從窗外望了望,那桌位還是空著。
他究竟去哪了呢?班級其他同學都在,應該不會去了同學家。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吧?想到這,秦心裡有點沉重。昨天她並沒有對他說什麼,不至於對他產生太大刺激吧?莫非在家裡睡著了?
秦滿懷心思地向校外走去。黃校長迎面走來,她也沒見,黃校長盯了她兩眼,擦肩而過。
北大街不遠,穿過學校邊上的老街就到了。北大街稱大街,其實也不大,是個曲徑通幽的小巷,彎彎曲曲,別有一番趣味。以前帶大學同學來探訪過,但今天心情已沒了上次的輕鬆和喜悅。
找到了35號,鐵將軍把門,窗掩著,她朝窗縫裡望了望,啥也沒看見。她不死心,敲了敲門。
敲了半天,鄰居家的門開了,一個老太太慢慢踱了出來,她疑惑地望著秦:「這家人不在的,沒見門是鎖著的嗎?」
「噢,我是這家孩子的學校老師,他們家一個人也不在嗎?啥時能有人啊?」
「這家人的孩子是住校的,不大回來的,你應該曉得的。孩子他爸是跑長途的,也經常不在。這家就他們父子倆。」
「是這樣啊,謝謝啊,阿婆!」秦失望地走開了。
這孩子上哪去了呢?真是的。秦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