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只小坐了會,送給常季氏一張她親手畫就的觀音送子圖,就有禮的起身告辭了。
常青禮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後,讓張媽媽顏翠帶著雲微和玄汐先回自己屋去。很顯然的,他是有話,要單獨和常季氏說。
雲微隱隱猜測,宋氏剛走,自己爹爹就有話對娘親說,想來,是和那宋氏有關係的。所以她到自己院裡,尋了個借口,帶了顏翠復又溜回常青禮他們的院中。
顏翠明白自家小姐的意圖,急拉住,搖著頭阻止不讓,雲微狠狠瞪了她一眼,輕聲道,「我把姐姐當親姐姐,當心腹,難道姐姐就不能以我的意為最先麼?姐姐的心要是不能定與我,我明日就讓娘再給我擇個可心又能忠心的姐姐過來。」
顏翠慌忙的鬆了手,不再阻止雲微偷聽。雲微說了聲「謝謝姐姐!」,避過敞開的正門,溜到窗下,貼耳聽裡頭的動靜。
屋子中,居然好半天都是沉寂一片。
雲微隱隱都有些急了,屋子裡才聽到娘親常季氏開了口,「老爺這般打算,要如何對她說呢!」
常青禮出聲道,「相處這許數日,看的出她也是知書達禮的人,我和你一塊,去和她把話說個明白。她明白了你我的意思,難道還會死皮賴臉的賴在這裡不成!」
這後,屋子裡又有片刻的安靜。然後又是常青禮的聲音,他的聲音略微疑惑,「你見到她,不也是不自在的很麼。送她回去,對我們一家來說,是皆大歡喜的事情,怎麼我一提出送她回常家,你卻半天不表個態!」
老半天,雲微沒有聽到娘親的說話。和常青禮一樣不明舊禮的她,心裡暗的急,「娘怎麼這般傻啊,爹爹如今已經沒有事情了,如何還要守著什麼一切聽婆婆吩咐的話,難不成以後那邊人真的要自己過去,娘也這般不抗爭?」。
雲微心裡暗怨自己娘親顧及太多時,卻聽屋裡自己娘親幽幽開口道,「老爺,這事,能不能由我一個人和她談!」雲微沒聽到自己爹爹的回答,只聽自己娘親繼續道,「畢竟我們都是女人,有些話,還是老爺不在更說的清楚!」
「那好吧!」常青禮的聲音,片刻沉默後傳來。
雲微聽到這裡,已經大致明白爹爹娘親商量的是什麼了,她心裡很是高興,站起來溜到月亮門側,然後大大方方的喊著爹爹娘親向屋子裡進。
常青禮和常季氏忙的將各自的神色收整,然後都笑著看雲微,常季氏道,「怎麼那麼塊就又過來了!」
「肚子餓了!娘,什麼時候能開飯啊!」雲微撒嬌的道。
常青禮突然想起了事兒,一拍腦門,邊急急向外走,邊道,「中飯我不在屋裡吃了,你們吃吧!」常季氏見他走的甚急,一會就出了月亮門,提到嗓子眼的話,便又吞了回去。她讓顏翠去喚張媽媽,吩咐廚房擺飯,想了想,常季氏又道,「宋夫人那,也問一聲,看她是一塊吃,還是送到她屋中去。」
顏翠應了是,便下去了。
宋氏還是找了個借口,沒來一起用飯。常季氏也沒說什麼,只是飯畢時候招了張媽媽過來,吩咐道,「今天的天氣不錯,等下,你和顏田帶上小姐和公子去街上看看吧。一直都呆在家中,怪悶的!」常季氏又看向玄汐,道,「到了街上,玄汐去看看有什麼喜歡的、要買的,衣服啊,筆墨紙硯啊,書冊啊,就買下來,馬上就開學了,總要做個準備不是。」
玄汐神色歡喜的道一聲,「謝謝師娘!」
「娘,我要是看到有喜歡的,能不能也買下來!」雲微忙的拉拉常季氏的手,一本正經的問。
常季氏笑的慈和,「能啊,到這後難得第一次上街,有喜歡的,就讓張媽媽幫你買下來!」
「娘親最----好----了!」雲微吧唧在常季氏的臉上親了下,然後急忑忑的滑下凳子去拉張媽媽的手,「那我們現在就去吧,扶蘇城市那麼大,等下要逛不完呢!」
張媽媽看看常季氏,常季氏對她點點頭,並從袖中取了一小袋錢遞過去,道,「去吧!」,又看看一旁支支吾吾的顏翠,「顏翠也一塊的去!哦對了,張媽媽,到街上問問看哪裡有牙婆子,過些時候,讓她來這一趟,也是該給玄汐配個小廝了!」
張媽媽接過錢,一一應下,問常季氏可還有別的要隨捎帶回來的,常季氏想了想,搖搖頭。一旁的雲微見此,忙的又過來拉張媽媽,嘴巴裡「走啦,走啦」的,叫的歡。
顏田套的那種光鮮的、專門為知府家眷出行而配備的官家馬車。雲微看看派頭十足的馬車,手指著車子問張媽媽,「我們就坐這個上街麼?」
「是啊!」張媽媽點點頭,但是看著車的時候,眉頭也皺了起來。
「能不能換一輛!」雲微認真的看著張媽媽,道,「這車真難看,坐它出去,太丟臉了!」
張媽媽笑了笑,鬆開雲微的手,走向顏田。她拉著顏田到一角,手指著馬車,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什麼,那顏田臉上的笑容漸漸變的尷尬無比,手不時的摸後腦勺。片刻後,張媽媽轉身回過來,顏田則把馬車從小門處駛進去,然後又套了一乘普通無奇的出來。雲微認的,這個是他們從江州到青州來時坐的那一乘。
「走!「雲微歡喜的拉住玄汐,跑向馬車,伸手伸腳,也不顧張媽媽「小姐,不能爬,不能!」的呼喝聲,利索的爬進車內,回身沖文氣的站在車下發急的玄汐咯咯咯咯笑,「你還等張媽媽抱你上來啊!真沒用!」
玄汐臉一紅。這時張媽媽已經急急的過來,伸出手要抱玄汐上車。玄汐身子一掙,沒讓她抱,而是學著雲微剛才的摸樣,上身趴到車上,手腳並用的向車上爬。
張媽媽又伸手去抱他,雲微笑著道,「媽媽,哥哥是男孩子,你讓他自己上來就是了!那麼點高度,又不是上不來!」
「小姐和公子是什麼身份,如何能這樣粗鄙?而且,衣服都弄髒了啊!」張媽媽皺著眉頭。
「諾,好了,不髒了!」雲微用手帕擦拭了下衣服上稍有些髒的地方,小胸脯一挺。隨後幫已經爬上來的玄汐擦拭。並笑著「表揚「一句,「哥哥真厲害!」
張媽媽唉了一聲,拉著顏翠上得車後,就讓顏田起行。
青州比江州大一半,扶蘇又作為大周排得上號的商業中心,自然繁華的緊。雲微和玄汐最先是坐在馬車裡,通過打起的簾子,興沖沖的望望這邊,看看那邊,對什麼都感興趣,對什麼都覺得有意思。後來一條街上正開著熱鬧集會,就索性棄了馬車,小手拉小手的邊走邊看,見到吃的小點心,便嚷嚷的要吃,見到有趣的小玩意兒,就伸手摸一把,或者站在一旁問上老半天卻是不買。
張媽媽和顏翠緊緊的跟在倆人後面,眼一眨不敢眨,生怕一個恍神,自家小姐公子就淹沒在人群中不見了。
「咦------。快看,這裡好像是賣筆墨紙硯的!我們進去看看。」雲微一拉玄汐,歡喜沖沖的進到門匾上書有「聚禮齋」的鋪中。
鋪中裝飾的相當雅致,掛著字畫,陳著書卷,鋪排有筆墨硯台,空氣中,還有著墨香味兒,整個格局,充滿了文人喜歡的那種書房格調。掌櫃的一臉帶笑的迎上來,並未因為進來的是二小娃娃而有半分怠慢意。
「我哥哥就要進松濤學院讀書了,想買些筆墨之類的,你能推薦下麼?」雲微昂著頭,問。
「有有有!小姐公子過來這邊瞧!」掌櫃的迎了雲微玄汐到櫃檯邊後,從櫃檯裡取出三觀硯,一筒筆,數扎裁好的紙擺到櫃檯旁側矮几上,請玄汐自己挑選。
雲微並不會分辨這些東西的好壞,只知道,價格貴一些的,自然也就質量好一些,她忍不住偷偷回身,拉扯張媽媽蹲下,再其耳邊輕問,「哥哥萬一好買個好的,錢夠不夠啊!」
張媽媽一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雲微這才又回到櫃檯邊,卻見玄汐手上已拿了一支單獨盒的筆在細看。該筆筆身呈竹綠色,筆端處還篆刻著幾個極細的字,雲微湊的很近才看清,是「張氏兼豪」四字。筆毫瑩白,筆肚圓,筆頭尖。雲微看看玄汐一副中意的模樣,忙問掌櫃的,「這個多少錢?」
掌櫃的一笑,讚一句,「這位小公子很有眼光,這是本店最後一支張氏兼毫了,需一兩銀子!」
雲微嚇了一跳,這世道一兩銀,相當與她那個現代的二百呢?二百一隻毛筆!金子毛筆啊?還是神筆啊!
玄汐聽了價,也忙的把筆放進盒中。但是眼中的不捨之意,被雲微看的真真切切的。只是一兩銀一支筆到底太多奢侈,況且還有別的要買呢,所以雲微並沒有說什麼,只拉拉玄汐,說先看看硯和紙吧。
玄汐笑了笑,拿了硯細細比對起來。掌櫃的一直微笑著,很有耐性的伺在旁邊,一直到店門處有喚「掌櫃的」,他才對雲微玄汐告一聲「你們先慢慢看著!」,然後迎向新客。
雲微回身瞧了一眼,見進來五人,最前面是三位八九歲大的男孩子,個個錦衣玉冠,看來身份非富則貴,其中最中間的男孩,容貌相當秀美,身材如小獵豹一般健壯,神情也是三人中最倨傲的,雲微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好看到雲微,他眼中明顯一亮,對著雲微笑。雲微瞪了他一眼,掃了下跟在他們身後的二個執刀隨從後,就把頭轉了回去。
「掌櫃的,把你們店裡最貴最好的筆墨紙硯拿出來讓我們挑」。三男孩中,個子和玄汐差不多高的那位,趾高氣揚的的道。掌櫃的連連應著是,拿出腰間鑰匙,開了櫃檯,不一會,取出數只長短不同,形狀各異、用上好錦布包就的木盒擺到櫃檯另一側的小几上。
「那邊那麼暗,怎麼看?擺這邊!」說話的男孩手指向雲微和玄汐站著的小几,然後走上前幾步,猛的出手把玄汐霸道的推到一旁,臉上帶出一臉的鄙棄色,「閃開,賤民!」
玄汐沒得防備,踉蹌了一下,把一旁的雲微撞的跌到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沒用的東西!」
除了雲微剛才瞪過一眼的男孩外,推人的和另外一名男孩,都哈哈大笑,手指著雲微和玄汐,譏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