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後,常青禮有半個月的休息時間,各縣縣令,城中大族,商埠富民,都趁這年節帶著禮,來知府府相賀。
這些禮物中,有普通的,也有價值千金,相當貴重的。常青禮看著那些貴重千金禮,皺了眉,讓人趕緊的退回去,退回去。這藉著年節的賄賂,他常青禮是如何也不能收的。
常季氏以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也束手皺眉,也沒有個法子,但她知道,這禮物要是真的退回去,那些送禮的人心裡,說不好就要記恨上自家老爺了。但是不退回去,又不成。
最後還是宋氏淡笑的出了主意,說既然送來了禮,老爺那就收下,只是不是收到私人名下,而是衙門主簿登記成公家的財務,到時候用之於名,在把好名聲按給送禮的就成了。
這個法子自然是極好的,常青禮一拍腦門,他不是想不到這樣的法子,只是一時間惱恨,被這些腐敗的事兒堵了心眼才沒想到,他不經意間的讚了宋氏一句,「對虧得你啊!」,然後忙的去傳主薄。
宋氏紅著臉,很是激動的模樣,而常季氏則臉色蒼白,一時間木然在原地。
正月十五的元宵,也不似往年有趣。雲微和玄汐只玩著張媽媽親手糊的幾個小燈籠在院子裡玩了下,就上床睡了。
一直到正月結束,一個熟人的到來,才讓常季氏還有雲微的心情稍好了些。
來的,是顏家老爺顏滿。
「小民顏滿,見過知府大人,夫人!」顏滿規矩周全的向走出來親自迎接他的常青禮和常季氏行禮。
常青禮大步上前,一把將他攙住,笑著道,「都是自家人,顏滿兄何必這般大禮啊!」說著,常青禮拉著顏滿的手,請其坐到上首。顏滿推而不就,常季氏拉著雲微的手,笑著上前道,「親家公,如此見外的話,那真是隔閡了!」
顏滿這才肯與常青禮平坐。雲微羞答答的上前給顏滿行禮請安,喚顏叔叔。
「雲微又長大,長漂亮了!我們臭小子可是天天惦記著你啊!」顏滿誇讚著,扶起雲微,將她抱到自己膝頭,然後從袖兜中摸出一隻巴掌大的玉雕的小盒子,托在手心裡放到雲微眼前。
常季氏和常青禮對視一眼。
「這個,是我們家那臭小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給你帶過來!」顏滿聲調微高,滿是驕傲色,手心向雲微動了動,「來,打開看看,看看喜歡不喜歡!」
雲微伸出手,將玉盒子打開一縫,一陣異香頓時從盒子中漾出,香味到是很熟悉,是梅花的香。盒子整個打開來時,卻見著裡頭僅僅一隻小玻璃瓶子,而玻璃瓶中,是半截粉色的液體。
雲微的眼中露出驚愕,臉上帶出狂切的喜意。雖然顏滿叔叔什麼都沒說,但是她已經猜測出他送給她的是什麼東西了。
香水,一定是香水!他說過要把他們那個時代的東西都弄出來的,他真的在這樣做了,而且,已經把香水做出來了。
雲微沒有掩飾她臉上的狂喜色,她和儒辰感情,大人都是知道的。只是雲微還是裝著不知,捏了那瓶子,轉頭問顏滿,「顏叔叔,這個是什麼啊?能喝麼?」
常青禮和常季氏也是一樣的探問眼光。
顏滿得意的哈哈一笑,看向常青禮,道,「這個東西,是我們家那臭小子前陣子琢磨出來的。他取的名字,叫香水。」
「娘,你聞聞!」雲微從顏滿膝上下來,拔去小木塞,把小瓶湊到常季氏的鼻下。
「真的很香,比香料焚出的味道純正多了!」常季氏點著頭,一面站起來遞給常青禮聞,一面道,「儒辰這孩子天賦一直就很高,真沒想到,還能琢磨出這麼好的東西來!」
常青禮聞過,也稱好,但是他到底是男子,對香這種東西並不看重,心裡到還隱約怕自己的女婿把重心放到這些玩意兒身上,荒廢了學業,常青禮的覺得,做不做是其次,但是做為男子,總要有洋溢的才華才好。
顏滿是生意人,自然最會察言觀色,他見常青禮只讚了一句,然後是眉頭微皺,欲言又止的模樣,就明白這位親家老爺是在想什麼了。他心裡唉歎一聲,想自己也想兒子當官成龍的,但是儒辰這臭小子實在是不爭氣,到現在,教過他的幾位先生都是搖頭,說其資質平平。
顏滿雖然痛心自己兒子的不爭氣,但是也並不擔心兒子的仕途,只要有雲微這個兒媳婦,他知道,自己兒子的將來,還是會光明一片的。所以顏滿這時候說道,「做這些東西,也是他下學的時候琢磨的,至於功課,我和夫人可是不允許他落下。」
常青禮撫撫鬍鬚,眉頭稍舒。
顏滿話題忙的一轉,從懷中摸出一封信,站起來向前幾步,恭敬的遞給常季氏,「這是臨走前,賤內囑咐我一定要親手交給夫人你的!」
常季氏接過書信,看了眼信封上顏方氏那清瘦秀氣的字,心裡暖暖的,又悲悲的,複雜的很。她神色微異的將信收起,笑說道,「老爺和顏親家慢聊,我去廚房看看,顏親家今天就留下來陪我們家老爺喝一杯吧!」
顏滿一聲「有勞夫人了!」。常季氏笑拉著雲微離開了廳中。
走到廊上,遇著了一早被宋奶娘叫去的張媽媽和顏翠。常季氏沒問她們宋奶娘與她們說了什麼,只笑道,「你們以前的主家,顏家老爺來了!」
顏翠沒有什麼大的反應,張媽媽到底是帶出些激動色,問道,「方夫人和小公子也來了青州?」
「那到沒有!只讓顏老爺帶了信來,我還不曾看過!」常季氏溫和的道,然後話語一轉,「走,跟我去廚房搭把手,留了顏老爺吃飯,我啊,今天親自下廚!」常季氏歡語道。
「雲微要吃娘做的紅燒肉!」雲微滿眼放光,到這裡後,凡事都有下人做,已經好長時間不曾吃到常季氏親手做可口飯菜了啊,雲微還是最喜歡自己娘親的手藝。
「雲微還要吃娘做的刀切魚片,還要吃豆腐雞蛋羹,還要吃……!」
常季氏和張媽媽看著雲微一臉讒相,都笑了起來。常季氏讓雲微和顏翠先回房去,自己則和張媽媽去了廚房。
雲微忙的小跑著去了玄汐的院子,今天娘親下廚的喜事,也要告訴玄汐,讓他也讒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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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有沒有宋氏同桌的原因,又有顏滿這個熟人來的緣故,大家吃的有說有笑,很是有幾分在江州平縣時那種溫暖自在的、家的感覺。
吃飯時,顏滿又說起,說他這次來青州,是先來摸摸這邊的生意情況,要是這裡有發展的空間,他打算到這邊來開個鋪子。顏滿說,他想到這邊來發展生意,一是看中青州商業的繁華,二,還是為了儒辰的學業,畢竟大周數一數二的學院,青州獨佔了三分之一。
常青禮當即表示,商業的事情,他未必幫的上什麼忙,但是顏儒辰若是想參加學院進學的考試,他還是會努力的安排一二的。
顏滿當即感謝不已。
飯畢,顏滿又坐了二盞茶的功夫,聊說了平縣的一些事,方才起身告辭。常青禮和常季氏自然是竭力挽留顏滿住下,但顏滿說他在青州呆的時間僅二天,這二天都約滿了要見的商客和排滿了要去看的地方,所以實在是無法留宿。常青禮夫妻倆只能作罷。常季氏讓顏滿稍等後,回屋書了回信,並準備了些青州特產,讓顏滿帶回去。
顏滿笑呵呵的答應,一定把雲微的書信交給顏儒辰,並再謝過常家的招待。常青禮夫妻和雲微玄汐一道,客氣的親送顏滿到門外,直至他坐的馬車消失在街角,才回身進門。
一進門,常青禮就捋著鬍子,看看玄汐,然後對身旁的常季氏道,「年後,玄汐就七歲了,我又時常公務繁忙,無暇照顧他的學習,看來,是該安排安排他進書院的事情了!」
玄汐一聽這話,神色立刻高興起來。玄汐忙回轉身,小跑到常青禮跟前,撒嬌的道,「爹爹,雲微也要進書院讀書!雲微也要!」
常季氏假噌著笑起來,「哪裡聽過有女兒家去書院的。真正是胡鬧!」
「不嘛不嘛,雲微也要讀書,要讀書!」
常青禮蹲身,一刮雲微的鼻子,將之抱起,側頭笑對常季氏道,「女兒家讀書也沒什麼不好,有份才情在,總是更識禮些。況且,你這個做娘的,不就是能書會詩的麼,雲微這一點自然是隨了你的。」
「其實我也是想過的,顏家的家業主要靠的是生意買賣,對儒辰那孩子抱的期望又很大,我們雲微既然已定給了顏家,自然要好好的教才是。詩書不求全精,但總要能看的懂聽的明白。算盤記帳方面的,也要好好的教導,對以後主家,總是有用的!」常季氏在旁將心意透出來。
「對對對!還是夫人想的周全!」常青禮呵呵笑著,伸手,親暱的去摟常季氏的肩。常季氏臉色一紅,玄汐忙的把臉轉回去,笑嘻嘻的快步向前走。
但是沒幾步,玄汐就整個人的停了下來,笑容收斂,小手緊捏,一臉的防備敵對意。
常青禮抱著雲微,半摟著常季氏,二人正親暱的商量著怎麼給雲微安排學業的事情,這時候,也都僵硬的站在原地,神色皆帶著不自然。
他們的前頭,宋氏一襲晚霞紅裙,人比花嬌,由宋奶娘、如玉如墨陪伴著,瑩瑩含笑著看向常青禮,常季氏。
「老爺,姐姐!」宋氏既規矩又周全的行禮,純真的笑起來,「老爺姐姐說的什麼高興事呢,可是能讓我一道聽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