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從天上往油鼎裡扎猛子,在接近沸油的一瞬,專著和鎮元一起昂起了頭,以灼熱的嘴唇拱了上去,硬生生地迎接一砸。
「仙女」乃是黑狐小瑣。
她非常氣惱白胡給她安排的這樣的「下凡」方式,一降臨就是人山人海的歡迎儀式,還要投入熱火朝天地沸騰著的油鼎裡邊。
她正在為自己要被油烹了而掉淚時,兩樽厚實的嘴唇迎了上來。
三個鼻子抵在了一起,三盞嘴唇拱吸在了一處,支撐接牢,定格在沸油之上,良久良久,都不願分開。
在場的人們,包括國王、大臣、軍士在內,看著驚險而刺激的場面,都呆傻地愣怔在那兒,各個舌頭伸出來老長,似乎也想插入其中,眼珠也跳出眶外,最後還得拿手背往回趕。
最先從愣怔中醒過來的人們,趕緊跑了過去,伸手把「仙女」接住,放於平地之上。
小瑣安全了不提,鼎中還有一枚最關鍵的元寶還沒見分曉。
這一枚之所以關鍵,是因為:只得了四枚的鎮元如果搶得最後一枚,就可以為本鎮爭取到平分黑石的權利;已多得一枚的專著如果拿下這一枚,就可以使本鎮以多數勝出,而他所在的通古鎮本來人口就多,消費量也就大,所以他本身就肩負著必須多得的重任。
因此,最後一枚的爭奪尤為激烈。
兩人舞獅子般搖頭晃腦,使出了渾身解術,把一鼎沸油攪得更加翻江倒海、濤走雲飛,以致把油沫子濺到了台上的評委身上,甚至飛到台下的觀眾們臉上。
國王正在為「仙女」的超凡絕俗之姿而發呆之時,鎮元終於瓦住了元寶,左躲右閃,機敏地擊退了專著的封殺,猛一叫力,「日」地將元寶甩了出去。
國王正在死盯小瑣遐想,卻沒防備那滾燙的元寶衝他而來,直鑽入他的蟒袍之內,燙得他「媽呀」一聲大叫,翻下玉座,疼死過去了。
大臣們趕忙從他身上扒出滾燙的金元寶,揉搓他的前胸,拍打後背,又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他搶救過來。
醒過來的國王怒火中燒,問明白了這一挑是鎮元所為,就立即下令將他捕拿,押回京中,投入死牢,一月後斬首示眾,以雪此恨。
鎮元在牢中等死,其間的每時每刻都在回憶那個平生第一吻——那麼那麼的甜蜜,而又那麼那麼的神秘。其無限遐想完全把死的痛苦沖淡了。
這時他犯愁的不是死,而是死得不明白:至死也不知道那個送他第一吻的女孩具體長得啥樣兒,叫啥名字,說話聲音好聽不好聽。如果死前不知道這等等一些問題的答案,那真是死不瞑目,將是永生憾事。
這個「想知道」的yu望在心中憋悶了三天,促使他向獄官提了出來。獄官也佩服他是全國少有的英雄,樂意幫他的忙,答應代他向國王反映。
獄官就讓鎮元口述,代他寫了請求文簡,遞達給了國王。
國王打開文簡,看上面說的是:尊敬的國王,如果一個人死了,連他初吻的對象長得啥樣、叫啥名字、說話的聲音如何都不知道,你說是不是終生遺憾啊?帶著這樣的遺憾去做鬼,必定會被憋瘋的。希望國王准許我回去看看她,以滿足一個死者最後的遺願。
國王看後,也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但也反過來提出了一個要求:鎮元必須找一個人代替他坐牢,如果到斬刑期他還不回來,就拿代替他坐牢的人來代替他砍頭。
這是個簡單也不簡單的要求:替坐牢簡單,替砍頭就不簡單嘍。代替者的性命完全取決於鎮元回不回來,假若這是他的脫身之計,誰來誰倒霉。所以,國家之大,人口之多,誰也不願意來冒這個險,爭當什麼新聞焦點人物。
時間一恍過去了半月,留給鎮元滿足願望的時間已不多。就在他近乎絕望的時候,專著聞訊趕來,自願投身牢籠,換鎮元出去了卻心願了。
鎮元回去了,全國人民都在觀望這場好戲的結果。
十幾天如箭射的一般快,眼看著斬刑期已經迫近,還不見鎮元回來的身影。人們都開始為專著捏汗,都說他上了鎮元的當,傻到了極點。
斬刑之期到了,當日漫天飄舞著鵝毛大雪,刮著凜冽的寒風,但擋不住人們看殺人的熱情。萬人空巷,都要來看看傻蛋兒專著的風采。
專著站在囚車裡,遊行在繁華的大街上示眾,兩旁是指手畫腳的市民,一是罵他把「朋友」二字看得太死心眼,二是感慨「從今日起,『朋友』二字將從世界上抹掉,不抹掉也就是『狗屎』的代名詞了」。
不管人們怎麼大罵和嘲笑,專著站在囚車裡,一直高昂著頭顱,被風雪刮割的臉皮上始終面帶微笑。
遊行的隊伍正午之時趕到了法場,專著被請出囚車,推上了斷頭台,按跪下,劊子手在他的脖頸上拍了一把烈酒。
追魂炮已經響過了兩聲,劊子手已然高高舉起了鬼頭大刀,點炮手緊盯著炮屁股,準備點第三響。
正當此際,人山人海之中,由遠及近發出一片噓聲。
看客們全都抬頭觀看,包括點炮手、劊子手在內,都看見從高高的城門樓上飛過來兩個人,像蜻蜓點水一樣,以腳尖點著人們的頭頂,眨眼間便落到了斷頭台上。
原來是鎮元牽著小瑣的裙角,在最準確的時刻趕到了。
炮聲之間的時間間隔是法定的,誰也不能更改它,所以點炮手點響了第三炮。
炮聲一響,劊子手就要落刀,鎮元衝了上去,凜然地把頭伸到了刀口之下,以鐵塔般的身姿遮蔽住專著,對劊子手大聲解釋道:「不要殺他!國王真正要殺的人是我。我叫鎮元,專著只是替代。現在我回來了,快把他放了,斬我的頭絕對沒錯!」
這是「朋友」之說的最新定義和詮釋,全部的人們都被感染震憾了,一起吹口哨,喝倒彩,甚至向劊子手投雞蛋、瓦礫,打得鬼頭刀叮叮噹噹,響聲不絕。
在監斬官的擺手示意下,劊子手只好暫停行刑。
監斬官派了一名將官騎快馬趕往王宮,去向國王稟報這一突然變故。
殺誰不殺誰,或是兩個都殺,他的官小,做不了主,必須得請示國王作一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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