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副統帥*倡議並批准開工,要在光縣縣城和九里崗之間1建一個長六里、寬兩里的大型飛機場,國家在此設立一個航空院校。配套設施是:在九里崗的無數個山嶺溝壑、茂林隱蔽之處建地下油庫、藏機山洞、飛機修理廠、一排排營房、車庫、倉庫、校舍、操場、禮堂、澡堂、商店、醫院、抽水站、氣象站、冰棒廠、連接各點的水泥路等,在互成犄角之勢的三個山尖上建三個雷達導航台、司令部,掏空山腹暗藏發電機組、高精機器元件等。
於是展現在這片藍天下的是宏大的建設工地場面,到處飄揚著紅旗和彩旗,彩旗上繡著毛主席的名言:敢叫日月換新天。二十萬民工揮鍬掄掀,筐挑車推,轉沙運土,幹得不亦樂乎。當是時,呵氣確實成雲,揮汗真如下雨。那場景就像徐悲鴻的《愚公移山圖》,幾多莽漢赤條條光剩褲衩,钁頭掄圓高高舉,一落地球缺一塊。光榮榜上今日爆出模範事跡:鮑河七隊隊長岳學術的妻子任荷帶頭打精子包,帶動了全大隊已婚婦女都甩掉了上衣。
男人們到一起,正經話有幾句,常常說著說著就走溜了。他們的話題不約而同地要溜到一樣「東西」上去,那趨勢就如水之趨下、萬流之歸海。
今天,七隊的這幫傢伙們在一起幹活,當然也少不了議論那樣「東西」——女人,因為女人永遠是男人敏感關注的焦點,圍繞女人,他們有永遠談不完的話題。一般來說,只要是男人,在非正式場合,都是願意孜孜探討之、深入研究之而不怠的。
關大槍說:「你們都偷看了吧?!看三隊封紫琴的媽兒多長啊,簡直像夏天瓜果架上滴溜的倆瓠子。看她彎腰做活,離遠乍一看,還以為她長了四隻手哩!倆『紫葡萄』在地面上一點一點的,是不是想給地球餵奶?倆白花花的『瓠子』互相碰來撞去,惹得老子的肺葉子也晃來蕩去,簡直不叫人出氣啦。從那上面還不時反射來太陽光,太撩翻心哪!」
賀缸娃岔話道:「我看她那媽兒呀,甩上去能搭到肩膀頭上,滴溜下來褲腰帶都能繫住。據說啊,她那叫『瓠子媽兒』。」
苟屁是最壞的傢伙,這麼「對口專業」的話題,說了半天他還停留在聽眾的角色,太荒廢「人才」了。他搶過話茬說:「你知道個屁!她那叫『布袋媽兒』。我爺爺有一種藥,要是給她抹上,再附以男人大手的按揉擠搓,一夜工夫就變小哪。我爺爺想當年就憑這手藝,勾走了八十個地主老財的姨太太。可惜他死哪,秘方也沒留下,害得我沒機會去握一握封紫琴的『白布袋』嘮!」
「歇歇,說點別的噢!」關大炮發言道:「老婦女們的媽兒大而無水分,整個就是兩盤磨擠剩下的豆腐渣,說好聽一點叫白蓮花爭相怒放,說難聽一點叫殘花敗柳,走一步飄一塊,老掉渣啦。看看人家青春少女們的,個個都像『太平公主』,支稜得像兩盞白瓷茶缸蓋兒,尖尖上還嵌著兩點浮雕,雕的是兩粒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人家的特點就是『燙聳秀,彈圓豆』。別的我不解釋,單說『豆』嘛,就是說人家的那房尖兒像黃豆顆一樣小巧色淡,不同老婦女們的那樣,黑得像剛挨了丈夫一頓打,淤了大片血似的。」
苟屁歪著下巴,學著老奶奶腔說:「耶耶耶耶,好小子,說得這樣鮮活具體,哪家姑娘大發慈悲,讓你看啦?摸啦?老實交待,不然,老子反映到鄭特派那兒,怪好,今早上我還看到糞堆上有幾隻狗子在爭撕一個女式紅褲衩,老子非讓你頂頭上,敲鑼游鄉不可!」
「小老弟,口下留德,我確實沒看過,更沒摸過,只是隔著衣服,看她們的那把衣裳頂起來的高矮大小、陡緩輪廓,猜得個大概,加上晚上睡不著,躲床上瞎想的。」
談論完女人的媽媽兒,這幫傢伙把話題一轉,開始議論工地上這麼多女的,哪個長得最漂亮,看誰眼力准。二萬以手點指兩個黑脊樑溝2——龍玉瓶和歐陽柏舟,說她倆可謂西施與鄭旦,都美不勝收,難分伯仲。大家都有同感,一致佩服他有眼力。二萬說:「沒什麼可佩服的,你們不也是這樣認為的嗎?就像董卓、呂布、關羽等英雄都認為貂蟬美麗,斯巴達、特洛伊兩國好漢都認為海倫漂亮一樣,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苟屁不懂裝懂搶話道:「對極了,對於漂亮女人,就應該嗨輪!——人的眼,錯不遠;誰的眼睛也不是黑窟窿嗎。這人山人海之中,我也認為你說的倆最漂亮。你那話我只改一個字,就好聽哪,叫做英雄所『奸』略同。」說著,他還相伴做了兩下撅小腹的「黃色動作」。
「好聽個屁!既難聽又難看,流氓在我們面前站。」關大槍笑著接腔道:「不過嗎,我也覺得她倆耐看。也不知道人家是咋長的,身條、個頭、臉模,咋看咋美,看哪兒都舒服,看也看不夠。可憐啦,光看不解決問題,撐死眼睛餓死雞ba嘮!」
「看看,還說人家流氓呢,自己都夠八個瞎子看哪。我說你倆算是不找錢兒,『老母豬莫笑烏鴉黑』!」罈子笑謔道。
山裡的營房已經告竣,晚上不願回家的民工就可以到營房裡住宿,解決了民工們風餐露宿的艱苦狀況。據參與建造營房的民工透露,出於備戰思想的考量,有的房間設有機關,人要是觸到了機關,就能從樓上落到樓下,便於戰鬥中緊急逃生。這合乎毛主席「保存自己,消滅敵人」的戰略戰術原則。
傍晚收工,民工中有家有口的都是情願回去的,剩下些未婚青年不想回。今晚,七隊只剩下二萬沒回去。他收了工,在食堂裡吃了飯,來到營房,把草帽掛在廊柱上,開門進屋,雖然很疲勞,他還是習慣性地要看一會兒書。
十隊的龍玉瓶和歐陽柏舟特別對脾氣,處得特別鐵,像親姐妹一樣,互為影子。今晚她倆在伙房用過飯,也來到營房休息。當她倆經過二萬的窗前時,聽到吟詩之聲。屋裡的人抑揚頓挫地吟道:「
醃國.
萬佛笑
夏商周秦漢,晉隋醃書中。
唐宋元明清,浩歎一場空。」
吟完還自言自語道:「權當這是一盤醃鹹菜,我們將就著下酒吧,干!」端著杯子在一本書上碰了碰,看來是拿書當酒友的,「滋溜」仰脖吞了。二人看二萬像個得了神經病的書獃子,在書的扉頁上寫詩,又以詩作下酒菜,甚是好玩。再看他拋下那本書,又展玩另一本,依稀可見是《三國演義》。他讀著讀著讀高興了,又筆走龍蛇地在書的空白處寫詩,並吟道:「
煎熬人生.
萬佛笑
血飩苦心淚煮頭,煎熬人生何所求?
縱排千古風liu首,不如半坡童牧牛。
本人萬佛笑酒後失態,笑你劉備才疏學淺。你那日逃出襄陽會,馬跳檀溪,在水鏡莊外看見一個牧童騎牛吹笛,死裡逃生、一身狼狽之餘不禁羨慕起牧豎的閑雅來。你縱有萬千感慨,怎奈學問不多,只有感歎一句『我不如也』。那情那景,本該引發詩興,再配合你好哭的特點,本應水到渠成地吟出我這樣一首詩來,可你不會,可惜啊可惜,罰你一杯,——朝哪兒倒呢?哎,倒我嘴裡吧!」
只見他一仰脖,咕咚吞了。
勾肩搭背的倆姑娘看著他滋溜一口酒,吧嗒沒有菜,照他說是以書為友、以詩佐酒,倒是滿新鮮、蠻有意思的。她倆看了一會兒「酒瘋子」發洩詩興,相視笑了笑,又相對擠擠眼睛、吐吐舌頭,相挽著上樓去了。
1在此區域本來就有一個飛機場,是國民黨所建,光縣老百姓稱之為老機楊。1938年台兒莊會戰大捷不久,5月,徐州失守,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率部西撤入鄂,第五戰區司令部就落址光縣。李宗仁主持修建的「老機場」,為美國援華飛虎隊的飛機起降服務,但規模較小,後文要提到。
2黑脊樑溝:留長辮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