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師父 法蘭修 【077】蠶殤
    地宮裡熱浪滔天,才追到西門的塔西亞滿頭大汗衣衫盡濕,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正見雪兒抱著百合花轉身,修斯龍爪以至頭頂。

    塔西亞嚇得面色慘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與此同時耳鬢似有疾風掃過,叫聲引起修赫注意,而修斯淒厲的喊叫響徹了整個地宮,撕心裂肺,讓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看見最為熟悉的紫色星火熄滅之時,修斯血肉橫飛,白骨露了大片,特別是那只強大有勁的龍爪,此刻已變成了四個耷拉的爪骨。

    修斯面孔猙獰,青筋畢露,憤恨的瞪了一眼塔西亞與佐太,轉身已變化成一條翻騰的黑龍,龍骨爆了大半,還可以看見大量的黑色精氣從皮膚裡溢出!

    塔西亞不可否認滅殺彈的威力,風王正是中了滅殺彈才會變成百合,眼看修斯是活不長了,修赫的惱怒可想而知,塔西亞見身側佐太又按進了一枚狙擊彈,他瞄了一眼修赫,說:「這條大龍不好對付,暫且先把他救出來吧。」

    塔西亞沒有廢話,點點頭衝向了雪兒,一枚碩大的阻擊彈正插在了修斯衝來的石廊,蘑菇雲裝的煙霧四處逸散,瀰漫了西室,能見度不到一尺。

    塔西亞於煙霧之中憑著記憶直奔雪兒所在的位置,由於太過急切差點一腳踩進了岩漿,還好反映迅速,若不如此恐怕變成殘廢了!她感覺很不安,當白色與紅色衣角交織著出現在眼中時,如兩縷煙讓人產生了剎那的恍惚,好似死神嘲笑著命運的悲涼!瞬間,竟有一種天地皆涼沒有什麼比滄桑更讓人黯然銷魂的情緒!

    塔西亞忽地像是有什麼哽咽在喉,僅僅一步的距離即可見雪兒的面孔與初見時別無二樣,只是這張臉為何多了些不該擁有的神色!

    「雪兒。」塔西亞啞然而叫,見修赫殘忍的大笑起來,兩滴藍色的眼淚劃過了她本妖艷的臉頰,而後那只巨大的黑色龍爪狠狠抽離了雪兒身軀,龍爪劈向了自己。

    她瘋狂的大叫:「我一定要把你們不得好死,讓你們全部給我弟弟殉葬!」

    塔西亞如雷轟頂,兩腿一軟正欲墊在了雪兒身下,一聲意外的槍響迴盪地宮,本在她頭頂的龍爪迅速收回,龍血濺了滿面,濃霧裡佐太正走了進來,與修赫對視了一眼,修赫痛苦的臉上出現了驚異之色,捂著血爪遁入了濃霧。

    百合被雪兒護在懷中完好無損,只是它原有的純白之色被鮮血染盡,宛如曼陀羅般妖艷的色彩,那清香的氣息早已被血腥掩蓋,黑色泥土還在一點一點吸食雪兒胸口噴出的鮮血!

    塔西亞哆嗦的拿出止血藥劑,雪兒按住了她的手,搖頭道:「穿透了,沒有用的,我們自身的修復能力都沒有用,這止血藥劑算個什麼。」

    塔西亞沒有聽她的,當那白色的藥劑準備塗抹傷口時,望著那個大洞,卻不知道這藥劑該塗在何處,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雪兒,如果責怪雪兒為了百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這話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的,於是她在最後的關頭沉默了…

    雪兒笑得很淒涼,她說:「你一定要救活他!他是一朵非常好看的花。只是可惜了相遇的時光太早,等待的時間太長,再見的時候太晚——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麼他會生得那麼好看,為什麼我不是一朵花,我在湖底聽著外面的每一陣風聲,六百七十五年共聽到了七百八十個「風」字,直到你叫了五聲風王,一共七百八十五次!我以為我終於等到了,很高興,以為可以看到那張永遠不變的臉,以為可以聽到他叫我雪兒,可是,我錯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再見面的時候他會是這樣的模樣,我一直以為他是那麼的強大,他會隨時隨地把那些可惡的對手踩在腳下,去每一個想去的地方——我曾幻想過無數遍,在某個星空璀璨的夜晚,他在鏡月湖給我講外面的故事…恐怕不行了,你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告訴他我叫雪兒,讓她不要忘了我…」

    雪兒摸著血百合,垂死的聲音如同風的歎息,一聲比一聲沉重,也許這是她這一生最真實的聲音,最想說的話。

    塔西亞早已淚眼模糊,連連點頭,抱著那白色精氣不斷溢出的雪兒不肯鬆手——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生離死別,雖然不能永遠的相伴到所有的一切化為灰燼,但曾經擁有過的情誼會在活著的人深處劃上濃重的一筆,只有色彩豐富,才會知道,原來我擁有過這麼多!

    聚聚散散,沒有什麼能永垂不朽!茫茫滄海中一刻的相逢,短暫同行,匆匆的散去,唯有用如栗的人生銘記到終結!

    塔西亞放下身軀早已僵硬的冰蠶,愣愣的還在發呆,佐太蹲在一側擦了擦她淚痕滿面的臉,把她的頭放在了可靠的胸前,蹭著那柔順的青絲,輕聲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塔西亞機械似的點了點頭…

    沉靜的地宮裡佐太的聲音如霧般輕柔。他說:「在遙遠的地方有三個結拜兄弟,很小的時候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歷經生死。長大之後,他們還在一起吃飯,睡覺,不同的是他們不再歷經生死,他們有了各自的職責——十三年的集訓,從對死亡的驚恐到戰勝它的決心,從失去朋友的悲痛到報血仇的誓言,我們無法知道他們經歷過什麼才會變成如此,我們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因為,他們的職責是保護這個世界不受戰爭之苦。

    可是,這個世界不會按照個人的想法運轉,所以它常常會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比如三兄弟中的老大,他不甘現狀,他認為自己有能力掌控一切,於是他把想法告訴了另外兩個兄弟!兩兄弟自然不肯,他們認為老大的想法實在太過狂妄,老大勸說無果,認為兩兄弟胸無大志,他暗地裡開始策劃,在發動政變的前一晚,被老二看出了端倪,於是老二叫上了老三一起前往養父的寢宮,養父聽聞之後痛哭流涕,他說:這一生唯恐因私情而致國家無能,故收七子欲擇良而冕,老大生性雖才幹非凡,只可惜生性狠辣,並沒有打算傳於他…

    養父深知現狀一時無法改變,與老二老三秘授了幾句,老大帶著人已衝了進來,老三殉命,老二趁亂逃走!老大順利的掌握了權力,但是他發現這個世界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強大,於是他不斷擴張實驗區,為自己研製各種毒液,他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了,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會臣服於他。

    你知道麼,很多人都在飽受病痛的折磨,他們需要幫助!國家更需要有能力的人讓它繼續繁榮下去。也許它並不算完美,我相信這些不完美是可以改變的。」

    聽佐太講完之後,塔西亞望了望躺在腳邊的冰蠶,突然的覺得開闊了許多——國家!這是個多麼大的詞彙!她一個小女子之前從來沒有想過,因為她的心沒有大到能容下國家,她所想的,不過是自己期望的。傷心的,不過是自己身邊的人!國家!這個詞似乎粉碎了一切個人的小心思,讓人熱血沸騰!

    塔西亞轉向佐太沉靜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獻上一吻,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國家,我的心裡只容得下我看到的,想到的。從前如此,後來我不知道!我現在知道的是,你心裡所想的,我願意和你一起去爭取——以前我想要出人頭地,也想過讓這個世界臣服於我,可是後來我發現,這個世界太大,太難以預料,我不過是一粒微小的塵埃,又怎能不自量力?我唯一能做的是愛我所愛,想我所想,做力所能及的事!」

    這個世界太大,太難以預料,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無疑是最實在的!!佐太笑了,發自內心的笑意使得他看上去如同百合一樣純潔,他覺得懷中的人真的長大了許多…

    塔西亞摸了摸冰蠶的屍體,忽地說:「師父,我們應該把她的灰裝起來,待親愛的化成人形的時候把雪兒的灰交給他,那樣他就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冰蠶等了他六百多年…」

    佐太沒有反對。千年冰蠶臨死之際會結繭,繭正是軟甲千年冰蠶絲重要的材料,現在這只冰蠶雖然沒有結繭,但其肉是珍貴的藥材!只是已經不重要了,佐奇的軍隊也不用守在鏡月湖,沒有冰蠶也就不怕她們洩露湖底的秘密。三百年後自會有冰蠶再次出現,只是那時候說不定雅客早已不再。

    ——

    燒燬了冰蠶屍體之後,塔西亞與佐太於北門地下找到了一座高約五米的銀質圓塔,共有三十多層,每一層四個簷角上掛有相同大小的銀鈴鐺,空氣裡只要有一絲震動,鈴鐺便會「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塔西亞深呼吸,正欲用靈力摧毀塔身,粉碎怨靈。佐太推了推她,把用礦泉水洗過的百合遞給她,說道:「我來吧。」

    塔西亞深知怨靈厲害,回絕道:「這點小事,還是我來吧。」

    佐太瞄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抱著百合坐到了階梯上,說:「這個情誼不領實在可惜,不過你大可以放心,藥物我已經準備好了,只是要稍待我補充能量才能把你背出去。」說完之後,他還真拿出早已買好的牛肉乾吃了起來,左手拿著礦泉水,自己喝一口不說,還不忘了給百合澆上一些。

    塔西亞把視線轉到銀塔上,盯了幾秒,突覺自己實在太過好心,於是折返到佐太身邊,說道:「我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不如趁著我補充能量的時候你去把塔毀了吧,這樣你就不用為了我補充能量了,節省了不少時間。」

    不等佐太拒絕,她已經坐到了旁邊,拿過了佐太手上的油紙袋,吃了起來。

    佐太給了一道鄙夷之色,掏出左輪,按了一枚狙擊彈。

    塔西亞見他熟稔的上膛,問:「剛才你發的是真彈吧?真彈是怎麼發射出去的?為什麼不向修赫發射滅殺彈。」

    佐太回道:「滅殺彈三個小時內只能發射一顆,真彈是我去辛迪的地方看見了硝才做的。」遞給了塔西亞一個黃銅做的子彈,講道:「裡面包有硝制火藥,由槍內撞針撞擊底火產生火焰或火花等引燃發射藥後,在正常條件下爆燃迅速發生高熱氣體,其壓力足使彈頭以一定速度發射出去。原理很簡單,只是硝有些難弄。」

    塔西亞半懂半懵,還在想什麼底火,發射藥,忽地一身巨響驚得她一口咬到了舌頭,前面煙霧迷茫,身側佐太發射一枚狙擊彈後又發射了一枚爆炎彈,只見一紅點沒入煙霧,布匹撕裂的聲音不絕於耳。

    佐太問:「吃完了沒有?吃完了我們走吧!」

    塔西亞舌頭痛得打結,見佐太完好無損,不可置信的叫道:「完了?」

    「完了。」佐太收回槍,拍了拍身上灰塵,瀟灑離去。

    塔西亞望了望煙霧,暗自驚歎的同時追了上去。

    岩漿洞巫靈塔已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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