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國遠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說道:「聽說你的箭術挺厲害?」
桑九月打了一個寒戰,明明已到了夏日,即使是黃昏,空氣中的溫度也不可小覷,可她卻覺得全身一陣涼颼颼的,看著鍾國遠,有些勉強地笑道:「哪裡哪裡,我的箭術簡直不堪一擊,平時就當玩具來玩玩,不能當真的」
「那正好,既然你的箭術如此之差,從明天開始就開始正式訓練這方面的技能,明日辰時,翎羽場見,別遲到或者缺席,有什麼後果,你懂的」
說罷,鍾國遠詭異地一笑,轉身瀟灑地離開,只留著桑九月一人在那裡風中凌亂。
良久,桑九月跳起腳來,無聲大罵著,對著鍾國遠的背影拳打腳踢,可突然,鍾國遠好似背後長眼一般猛地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桑九月,桑九月全身一僵,乾笑著:「呵呵,骨頭有些癢,活動活動」
鍾國遠也不拆穿她的小把戲,淡笑著離開,只是桑九月卻不敢再做過多的手腳,這幾個月來的苦命懲罰就是最好的教訓。
次日,桑九月拖著極不情願起床的身軀,來到翎羽場,翎羽場比訓練場還要稍大一些,冷清得沒有一絲人氣,桑九月站立其中,身影顯得異常的渺小,這裡不如訓練場那般空蕩,零零散散地擺了一些訓練所用的器具,看著這些東西,不知怎的,雖不知其具體用法,但桑九月心中就是有個不詳的預感,她的日子不會比前幾個月好到哪裡去。
就在這時,桑九月只覺得脖子後一陣戰慄,身子條件反射地一彎,抬起手,手肘向後一撞,轟的一聲,桑九月被這反震力倒退了幾步,剛準備取出長弓,進行攻擊,抬眼一看,偷襲她的竟然是鍾國遠,想到那一次被他一掌給打趴在地上,什麼勇氣都沒了,儘管還是有些不甘不願,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老師」
鍾國遠淡淡地點頭,幾個月的訓練還是有效果的,至少在這之前,若他偷襲她,桑九月絕對無法感受到分毫,她以前過的日子真的太好了,沒有一絲的警戒力,而現在,每天三個時辰的黑屋子,總算將她的這種本能給激發了出來。
「還記得你報名之時曾極為囂張地說要將學院最高建築的頂端給射下來的宣言嗎?」
桑九月一怔,還以為算賬的來了,趕緊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那個,那個只是年少輕狂,老師,你要相信,我如此熱愛帝國學院,怎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話還沒說完,桑九月身上的雞皮疙瘩便一個又一個地冒了出來,天知道,在跑步跑到跌倒在地以為再也爬不起來之時,在黑屋子裡被那些攻擊打得全身疼痛再也站不起來之時,她咒罵著學院的話語有多麼的狠毒
「哦?年少輕狂?這好像才半年前的事吧」
鍾國遠的眼神依舊平平淡淡的,沒有平時的犀利感,但被這雙眼睛盯著,桑九月總覺得全身發麻,似乎心底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了陽光之下,沒有絲毫的遮掩。
桑九月扯了扯嘴角,縱有千言萬語可以為這事找出借口來,但被鍾國遠這麼看著,這些話全都堵在了喉嚨,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好不難受
桑九月暗罵著自己窩囊廢,有什麼好怕的,反正不會死,最多進行魔鬼似的訓練而已,對自己又沒有什麼壞處,只不過辛苦那麼一點點,累了那麼一點點,沒什麼好怕的
咬咬牙,鼓起勇氣,直直面對著鍾國遠,大聲說道:「沒錯,報名之時,我的確這麼說過,而我也確信,以我的箭術,我做得到,並沒有無的放矢」
將這話大吼出聲之後,桑九月猛地鬆了一口氣,她又不是什麼好脾氣之人,老是這麼被壓著,心中早就堵了一口氣,今天對著對方大吼了出來,心中終於舒服多了。
鍾國遠竟奇異般沒有生氣,只是淡淡一笑,指著翎羽場對面的一個箭靶說道:「這樣如何,我給你三次機會,只要你能射中那個箭靶,以後你便可以不用再單獨訓練,我也不會再針對你,相反,你若射不中,以後訓練,可不許抱怨,也不許撒手不幹,答應嗎?」
桑九月看著那個箭靶,雖然距離有些遠,但對她來說,可是小意思,別說三次,哪怕只有一次的機會,她也有把握射中,況且他也沒有要求必須射中紅心,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趕緊答應了下來,生怕答應得慢了對方便會後悔。
「那麼,開始吧」
桑九月拿起長弓,取出白骨箭,上弦,瞄準目標,準備射擊,可就在這時,旁邊的鍾國遠突然攻擊了過來,桑九月一時不查,身體雖然反應過來往旁邊一躲,可手中扣緊箭尖的手猛地一鬆,白骨箭便陡然射了出去,毫無氣勢,箭矢走在一半的距離之時便無力地落了下來,落在地板上彈出一個響聲,便再無動靜。
「你耍賴」桑九月漲紅了臉朝著鍾國遠怒吼,她氣憤,她不甘,難道對方仗著是老師的身份便可明目張膽地違規麼?
「我耍賴?」鍾國遠嗤笑一聲,「那我問你,你學箭的目的是什麼?」
「殺敵」
「既然是殺敵,難道你以為你的敵人都是傻子麼,還是你將他們都當成了三歲小孩子?在你準備射殺他的同伴之時,不會向你偷襲?作為一名優秀的翎羽職業者,是能在任何的混亂變故之中依舊能夠做到準確無誤地射殺目標,現在,拿起你的弓,還有兩次機會」
聽到這訓斥,桑九月啞口無言,倔強地抿緊了唇,然後舉起長弓,在瞄準目標的同時,也分了一絲注意力在鍾國遠這邊,這一次,鍾國遠到沒有偷襲她,白骨箭咻的一聲射了出去,可就在箭尖要射中箭靶的時候,那箭靶突然向左邊迅速一移,而白骨箭則錚錚地立在了箭靶的原位置上,不停地顫動。
「你——」桑九月怒目而視,若先前他偷襲她那個理由說得過去,那麼,現在呢?
「你的敵人是人,不是毫無生命的箭靶子,有時候一個呼吸的時間便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敗,你若不能將敵人的所有退路封死,若不能一箭決定他的生死,那麼你已經沒了機會再發出第二箭,等他站在你的面前時,死的那個人絕對是你」鍾國遠冷酷地說著,絲毫不留情面。
桑九月再次無力辯駁,似乎所有的事情到了鍾國遠的嘴裡,絕對是她不佔理的一方,捏緊了拳頭,深呼吸幾口氣,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會將自己的拳頭往鍾國遠的臉上招呼去,閉上眼睛,待到她整個人徹底冷靜下來之後,才重新舉起了長弓。
這一次,弦上不再只有一支箭,而是她所能達到的極限六支,這時候,鍾國遠又不斷地給她幹擾,一刻又一顆小石子被慣於強勁的力道不斷向她射來,石子快且頻繁,讓她不得不分出好大一部分注意力才得以保全自身不被攻擊到。
瞄準了遠方的箭靶,這最後的一次,她幾乎將箭靶所有的退路都計算在內,找準時機,射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前後有序地射了出去,桑九月緊張地盯著那飛出的箭矢,不肯眨眼,心提得老高,這是她最後一次的機會,只是,這一次,箭靶雖然沒有被移動位置,但她射出的箭卻因為同時上弦六支箭而分散了力道,在加上空中還有著不弱的風速,箭矢再一次在空中偏離了位置,就連箭靶的位置都沒有達到,便搖搖晃晃地落地,那麼無情
桑九月咬緊了下唇,下唇被咬得紅腫不堪而猶不自知,黯然著眼眸,失落地低下頭,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長弓,而後又無力的鬆開,原來,她最為自豪的箭術竟然如此不濟麼?
「你這個落魄樣像什麼樣子這是作為一個學生在失敗後應該有的態度嗎?」鍾國遠厲聲斥責,「天下間,誰沒有失敗過,沒有人一生來便是天才,若誰都像你這樣,失敗一次兩次就頹廢地低下頭,那麼,這片大陸之上,便不會有帝國學院,不會有雲橫帝國,甚至於連人類不會有,你這個樣子,不為生養你的父母,不為你所重視的人,就問問你自己,失敗就放棄,就質疑自己,這是你應該做的嗎?」
「不是。」桑九月輕聲說道,有些羞愧,整張臉都燒紅了起來。
「說大聲點,這是你應該做的嗎?」
「不是」桑九月昂首挺胸,大聲吼了出來,「失敗不該放棄,不該質疑自己,在哪裡跌倒就該在哪裡爬起來」
聲音響亮而又擲地有聲,在這空曠的翎羽場婉轉幾圈之後才緩緩消失在空中,那樣的有力,似乎能驅散人心中一切的陰霾。
鍾國遠眼眸中難得地閃過一絲讚賞,而後又變得嚴肅,問道:「想不想看看屬於翎羽職業者真正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