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艇徹底不動了,它已經完全沒入水下,但只能無助地迎接厄運到來。它是比海靈級潛艇更先進的新一代小型救生潛艇,易於駕駛是它的一大特點,專門用於緊急時刻逃命使用。但是三個主能量匣和兩個備用能量匣裡的天然晶石都在短短幾分鐘裡不翼而飛,它再先進,沒有能量也就是渣。
元承智聽見隨員稟報能量匣裡的晶石在飛速消失,再也無法強裝鎮定。這種時候想靠潛艇逃跑已經不可能,他瞬間老了十歲,大腦一片空白。
「先生,我們跳海逃生。您把潛水服穿上吧。」塞壬的話元承智都聽進耳裡,卻覺得自己根本無法理解她的意思。
跳海?七十多歲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老人,能抗得過深海強壓並且在水下閉氣不短時間?再說沒有任何能量支持的潛艇就是一座墳墓,連自動門都打不開,怎麼跳海?潛水服能抗得住頭頂那座即將墜落的「大山」?
塞壬見元承智木然呆立眼神凝滯,一時有些失望。她沒有想到先生竟然如此畏懼死亡,還沒有到窮途末路,他怎麼能放棄希望?當即指揮潛艇裡的所有人拿起威力最大的槍支瘋狂射擊潛艇內壁,她要破壁逃生。
「無二三,快點施放法術保護我們……」塞壬的話只說了一半,因為她發現無二三根本就沒有回到潛艇裡面。「果然靠不住」她咬牙切齒,終於心慌起來。
身為海妖,塞壬只要到了水裡就無所畏懼。但是她擅長的是音波攻擊,她的身體相對元承智來說堅韌無比,卻絕無可能抗得住自天而降的戰艦重壓。不逃出潛艇,她也是個死。
天哪有人驚叫起來。卻見一縷縷黑色絲線突然出現在潛艇內壁上,它們經過之處細細水流滲透進來。塞壬大喜,知道這是白選的湮滅死光終於破開了潛艇能量罩,但此時此刻這些侵蝕艇身的黑流卻成了她和元承智逃命的幫手。
「對準有水的地方加大火力,潛透就快穿透了,加把勁」塞壬扔下手裡的槍,開始給頹然坐在椅上的元承智穿潛水服,「先生,還不到絕望的時候,您要振作啊」
「塞壬,沒用的,我們不可能逃得掉。」元承智低垂的眼簾終於抬起,眼神清朗,不復方纔的恐懼。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藥瓶遞給塞壬,低聲說,「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很多人來找我,讓我跟他們走。我知道,我的壽數到頭了。這個藥瓶裡裝著針對生命藥劑研製出來的克制藥,把它拿給白選,她會救你。」
「先生」塞壬不敢置信地瞪著元承智,手指顫抖得厲害,連連搖頭說,「不,它應該用來拯救您的生命。」
「很多人都想我死,我的孫兒孫女……」元承智微微一笑,溫和儒雅如昔,他望著正嘩啦啦湧入船艙的水流說,「但我不後悔,從我做出第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起至今我都不後悔。今天縱然死了,我也覺得對得起我這一生。」
「如果我拿著這瓶藥去求她救我,那我還不如死了。並且她只會在看見我的第一時間開槍把我打死,不會讓我有開口的機會。」元承智神態安祥,雙手交叉放在膝上,好像此時他身處的地方不是即將被水淹沒耳邊槍聲不絕的危難之地,而是元氏莊園裡他曾經做出過無數次決策的書房。
「先生」塞壬伏在元承智膝上痛哭出聲,那些拚命射擊船壁以求逃生的人們互相看看,忽然都扔掉了武器。
「不能追隨先生完成偉業,那就讓我們都陪您去地下再效犬馬之勞吧」領頭者恭敬地躬身誓言。餘者無不附和。
元承智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些被自己搜羅來再用明暗各種手段折服的強者。他們當中有人確實真心實意臣服於自己,但也有一部份卻是在藥物和高科技手段下稀里糊塗地改變了原先的想法。但不管怎麼樣,此時的他們對自己都有百分之百的忠誠。
「塞壬,太空戰艦墜海之後受水壓的影響沉沒速度不會很快。戰艦之上有不少太空戰機、單兵飛行器,以你和他們的實力只要攀住戰艦的側沿就有逃生的希望。帶著他們快走,白選不會給太多時間你們。」元承智厲聲大喝,「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命令」他把那瓶藥劑塞進了塞壬手裡。
塞壬咬咬牙,把藥劑拿到手裡,站起身看著元承智說:「先生,得罪了」她手起掌落,直接把元承智打暈。「所有人都穿上潛水服,能不能逃生,就看天意了。」她歎息著說。
先生想得很好,可是白選會任由太空戰艦之上的人們駕駛戰機來營救自己麼?塞壬飛快地給元承智套上潛水服,忽而油生強烈不安之感,緊接著船艙裡浮現十幾道金紫色閃電,瞬間沒入在場所有人腦海中。
塞壬瞳孔驀然緊縮,有一剎那的暈眩,身形搖搖晃晃。她能抗得住破魔閃電,可是那些剛才已經被砸過一次的人們這回徹底陷入迷亂,噗通通倒地不起。
已經暈厥過去的元承智驀然瞪圓雙眼,力度大得眼角迸裂溢出血絲。他穿上了潛水服動作顯得極為笨拙,雙臂用力在空中揮舞,像個被嚇壞了的孩子一般滿面驚惶地一迭聲說:「母親,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沒有偷梅姐姐的槍,我也沒有密告花伯伯梅姐姐手裡有很厲害很厲害的武器,父親中了毒也不是我說出去的……」
他捂著臉嗚嗚哭起來,淚水從指縫間源源湧出,哽咽著說:「母親,不要生我的氣……我只想成為像父親那樣偉大的人……」他縮成一團不停呢喃,「媽媽……媽媽不要走……不要不理我……我我……我下回不這樣了……」
塞壬掌心用力,捏碎了玻璃小瓶。她走上前去抱住元承智花白頭髮簌簌亂抖的腦袋,溫柔地按在自己胸前,輕聲說:「我不走……我永遠都陪在您身邊……」
潛艇裡除了微弱的哭泣,便只有越來越大的水流聲。黑色絲線向四處蔓延,海水滲透的速度比之方才加快了數倍。突地,已經完全靜止了的潛艇沉沉下壓,不祥的「嘁嚓咯嚓」聲不絕於耳。塞壬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她平靜地看了眼頭頂,把不停夢囈的元承智更緊地抱在懷裡,閉上眼睛垂下頭顱伏在他肩上。
——就算整個天下都拋棄了您,至少您還有我。
幸好我還有你白選緊緊摟著皮皮,被金藍色光圈護住,無視那些衝她瘋狂開火的大大小小「螢火蟲」瘋狂向戰艦邊沿逃逸。她手裡的木櫃放出微弱白光,異常強大地一路頂住了向下沉沉壓落的太空戰艦。於是這艘戰艦一頭高一頭低傾斜著栽進海裡,濺起沖天的浪花。
如果不是有逃生的把握,皮皮不可能任由白選對潛艇下手。這個舊舊小小的木櫃擁有世人無法想像的神奇能量,至少現在它還護得住白選,但是它也在發出令人牙酸的「嚓嚓」破裂聲。
瞟了一眼身後緊緊跟隨的俊美男人,白選無可奈何。無二三顯然知道木櫃的神奇之處,方纔他異常乾脆地拋棄了元承智,選擇了活命。「現在只有我知道老鬼的孫子在哪兒」這句話和世上最惡毒的靈魂之誓救了他。
胡亂塞了幾顆膠囊進嘴裡,白選任由戰甲把自己帶著飛行。她艱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會讓她疼得生不如死,她感覺到一股詭異莫名的能量在一刻不停地破壞著她的身體。暈暈沉沉抬起頭,她聽見有人聲嘶力竭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我是幻聽了吧?白選繼續用全部精神和疼痛較勁。她好累,看見那艘潛艇被沉落的太空戰艦猛地壓入海下的那一刻,她就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她累得連眼皮都不想再撩開。好想睡覺,美美地睡過去。
「小乖,不能睡睜開眼睛」皮皮用力拿爪子撓白選的脖子,完成任務成功讓太空戰艦從天而降的黃金聖甲蟲也用纖細的小短腿在白選頸上亂劃拉。
「就一會兒……」白選語如蚊蚋。
「不行,不能睡」皮皮急得哇哇乾嚎,白選現在要是睡過去,只怕就再也醒不來。眼看就要飛出戰艦籠罩的地方,這就要得救了,她怎麼能睡
木櫃白光越來越黯淡,無論是白選的戰甲還是無二三都使出了最大的能力奔逃。可是讓人絕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被恐怖的反物質能量兩次擊中的木櫃在承受了如此之重的壓力後終於「啪嚓」完全碎裂開來,化成雪花般的白濛濛一片最後把戰艦向天空猛然頂了一下再飄散於夜色中。
而此時,離戰艦邊沿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一聲尖銳悲淒的痛呼從海岸邊傳來,白選被這聲直刺入靈魂的呼喚從就要淹沒她的夢魘中驚醒。
抬頭是距自己不過百米的戰艦黑漆漆底部,遠望岸邊已經有一道閃爍著彩光的人影急速奔來。她福至心靈,驀然尖叫一聲重新接管了戰甲。將所有能量都聚集於腳底,同時讓皮皮加持,她剎時便把逃生的速度提高了一倍,還不忘記用金藍色長鞭捲住了無二三。
「無瑕……救我……」白選扯著喉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