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舟七十三年三月十六日,黃道大吉,宜嫁娶。
春風吹化了凍土,暖風熏得女孩兒們媚眼如絲,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無師自通地帶了數分慵懶風情。去歲的冬季本來就特別暖和,這個春末已經有了夏初的味道。所以,在故園舉辦的這場婚禮上勇敢穿了撩人衣裙的女人特別多。
花家滿樓迎娶元家慧初,天舟最負盛名的兩大家族聯姻,不知羨煞了多少人。但人家這婚約在數年前就定下,到今天才正式完婚已經是有些晚了。
賓客盈門,隨處可見身穿筆挺軍服或者資探員制服的年輕男人與青春貌美精心打扮過的年輕小姐。英姿勃發的青年們路過,總是會引來小姐們的側目。若是認出此人是誰誰誰後,也許還會鶯聲燕語竊竊低議吃吃笑作一團。
來參與這場婚禮的年輕人特別多。一則花滿樓交遊廣闊,朋友滿天下,三教九流都有他的好哥們。二來元慧初身為京城數一數二的名媛,又是啟森藥劑研發小組的功臣之一,無論品貌學識都深為眾名門閨秀之翹楚,她自然也有許多朋友和追求者。
就在婚禮日期公佈的當天,聽說還有人闖到花滿樓府邸醉醺醺地警告他一定要如珍似寶地對待慧初小姐。這位王小強中校也是軍中一員驍將,與花滿樓亦是相識。這場追求者警告新郎倌鬧劇的結果是,花滿樓盛情邀請王小強當了婚禮的伴郎之一,而王小強也答應了。
元家三兄弟為什麼不當伴郎?畢竟是娘家人嘛,在講究古禮的花家是不可以當伴郎的。當然,這個理由只好哄哄那些不曉事的懵懂姑娘們。
就為了伴郎不是元家三兄弟中的一個,元慧初好幾天都鬱鬱寡歡。她很清楚,假如出嫁的是那個人,什麼娘家人小舅子,這三兄弟才不管那些,只怕都會進入伴郎之列。
身份配不上,這是唯一的理由。元啟森是最年輕的脂玉國民、科學院院長;元啟睿如今當元氏宗族半個主,手握元家諸產業大權;最有可能擔當伴郎的元啟聰偏偏是「女王軍團」的狂熱粉絲,一年要去初陽不知建在哪裡的秘密基地住八個月。他對元慧初不是一般二般地無視。
當然,假如元慧初是元家的嫡出小姐,這又另當別論。偏偏她不是。如花家這樣子孫繁茂的大家族規矩極大,婚禮安排一板一眼,不容小夫妻置喙。
好在花滿樓如今已經憑己身實力給死去的母親爭取到了錄入祖譜的榮光,從此摘掉私生子的帽子,否則這場婚禮連在故園舉辦的資格都沒有。這也是為什麼婚禮會拖了這麼多年才舉行的最終原因。
新娘的伴娘是有「平民公主」之稱的燕聆燕小姐,之所以能有那個美譽只因為她是元啟森的女朋友。當媒體曝光元啟森與燕聆在私家菜館約會後,這位燕小姐的祖孫十八代都被扒個一清二楚,然後惹來無數女孩兒的羨慕嫉妒恨。
果然如元啟森當初所料,許多普通民眾對於堂堂曙光二世會和沒有家世可言的平民小姑娘談戀愛感到由衷喜悅。也有不諧聲音說元啟森不可能娶燕聆為妻,最多給個名份。
那又怎麼樣?別說平民,就是那些世家小姐願意給元啟森當側室外室地下情人神馬的多得很。值得一提的是,「王子與灰姑娘」戀情公開時,恰在最高議長選舉前幾個月。
這又是讓元慧初鬧心的事兒,她不喜歡燕聆。而燕聆這鬼精鬼精的小丫頭也清楚元慧初不待見自己,其實她對元慧初同樣沒有太多好感。可是沒有辦法,伴娘是元啟森安排的,她們倆都不敢違命。
這個世上,唯一能不給元啟森面子的女孩兒,只有那個人。想到她今天也必定蒞臨婚禮現場,元慧初心裡又苦了三分。白少將一露面,毫無疑問會把新娘子的風頭壓下去。人家是元首、最高議長、軍委諸大佬以及眾多高門大族的座上賓,是對元家三兄弟都有無以倫比影響力的真兒八經元家大小姐,滿天舟的女孩子誰能和她去比?
所以這場婚禮,元慧初是很鬱悶的,鬱悶到她長達五年的養氣功夫都無法完、美掩飾的地步。讓她稍微有點安慰的是,一大清早元啟睿就領著人代表元家抵達故園。而在一年前終於清醒過來的父親元繼明自掏腰包格外給她準備了豐厚嫁妝,足夠她笑傲天舟諸多名門貴媳。可惜元繼明還無法行走自如,人雖清醒,尚處於行動不能自理狀態。
婚禮採取的是古今結合方式,以古禮完成一應程序,但新娘子不用枯坐洞房,而是和新郎一起去招待客人。上午十點左右,賓客們都到的差不多了。除了最重要的幾位貴客由花家老國士、花傾城和花斷城在乾清宮招待外,其餘的客人都在延禧殿後花園中用餐。園子裡樹影婆娑、花木扶疏,時有鳥兒啁啾清鳴,景致好,胃口也會好。
榮光煥發的新郎和嬌艷如花的新娘都換下拜天地時的莊重大紅古式喜服,花滿樓穿著團花織錦大紅輕薄軟袍,元慧初則是一身大紅改良漢服曳地長裙。春末微燥天氣,兩個人像兩團火,從裡往外透著喜慶味道。
還沒到開席時間,小夫妻倆一起去招呼親戚朋友。左瞧右瞧,元啟森居然還沒到場。而另一個人,花滿樓清楚,估計是來不了了。想起等會兒要面對元啟森的狐疑目光,花滿樓心裡有點發苦。他不明白為什麼元啟森會忙成那樣,忙得白選的情況總是要從自己這裡得知。
但是說那兄妹倆鬧了矛盾,打死花滿樓都不相信,反而他認為元啟森的「妹控病」越來越嚴重,有走火入魔之勢。白選能坐穩總隊長之位以及初陽能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元啟森可不是出了一般二般的力氣。用元啟聰的話來說,啟森堂哥就差沒把自己搬去金玉九號住著。
熟悉的鈴音響起,花滿樓還沒接通電話,元慧初就先對身邊的朋友微笑說道:「是啟森哥哥到了。」圍住她的小姐們立時飛紅了臉頰,興奮地輕聲歡呼。跟在元慧初身後的燕聆臉上笑容不改,彷彿不知道很多女孩子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禮貌地和小姐們說了聲,花滿樓來到一處無人樹蔭下接通了電話。「我說二舅子,你老能不能早點過來?這都要開席了。」他朗聲笑著戲謔說道,「你要再不來,你的仰慕者們非得把延禧宮一把火點著了不可。」
電話那邊響起元啟森低沉笑聲,他慢悠悠地說:「最多十分鐘就到故園。老國士讓我去乾清宮吃席,我說要陪兄弟好好喝兩杯,惹得老人家罵我自不量力。兄弟,回頭老太爺生了氣,你去罰跪。」
「去你的讓新郎倌大婚之日去罰跪,虧你想得出來」花滿樓笑罵兩聲收了線,打發人喊來車輛親自去門口迎接元啟森。
不一時,新郎倌倍伴著天舟最有名望的青年進入賓客們視線。就要滿二十三週歲的元啟森許是因身體大好,這幾年個頭往上猛竄,身體也結實了許多。如今他不但長身玉立、風度翩翩,亦有了成年男子的架勢。
若與他那雙深若淵潭不見底的清黝墨眼對視,只要是女人,這顆心就得立時呯然加速。論五官容貌,元啟森尚不及夏爾。但是這份儒雅溫文中又隱含凜然威嚴的氣派,天舟的青年男子無人能及。
元啟森經過之處,多有人上前躬身問好,但更多的人卻只敢在遠處望著他。哪怕他的笑容再和藹可親,他往那兒一站,就是會讓人頓起敬畏尊崇不敢胡亂攀談之心。
目光似漫不經心掃過賓朋,元啟森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他沒有看見只要白選出現,就必定會同時在場的幾個人。她還沒到?花滿樓是她的好兄弟,哪怕和自己有過約定,她也應該知道就算今天她到了場,自己也不可能生氣吧
忽然覺得煩燥,元啟森解開雪白襯衫的兩顆鈕扣,精緻性感的鎖骨在襯衫下若隱若現,直勾勾盯著他看的幾位大膽姑娘家情不自禁暈紅了臉。男色勾引起人來,也是會要命的。
「小乖怎麼回事?她昨天還給我電話說今天會早到。」元啟森假裝不悅,從黑色長褲口袋裡摸出手機作勢要打。又歉疚地對花滿樓說,「你別在意,那丫頭許是被事情絆住了。」
花滿樓卻用一種極怪異的目光盯著元啟森,使他打算按鍵的手指微微顫抖。花滿樓低聲說:「你昨天和她打過電話?」他皺起眉,臉色有些陰沉,「我原先聽說你們倆有點不愉快,本來根本不信,但是看來這是真的。你在說謊。」
元啟森靜靜地看著花滿樓,知道自己和白選怪異的相處模樣終究還是瞞不了他。花滿樓盯著元啟森看了兩秒鐘,默不作聲舉步就走,二人直接來到供新郎新娘換衣服的房間裡。花滿樓這才輕聲說:「她昨天一整天都在動手術,怎麼給你打電話?」
有如上好白玉被剎那間吸去了所有精華,臉色變得灰敗難看的元啟森失態地揪住花滿樓的衣領,焦灼低吼:「她怎麼了?」
立時用力推開花滿樓,元啟森摸出手機不假思索按下預先設定為快撥健的號碼。花滿樓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看著他握住手機的那隻手抖得就要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