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然歎息。白選慢慢爬起身倚牆而坐,原來那真是一個夢。真實的幾乎就騙過她的夢,一時竟讓她無法分辨她究竟是白選,還是那只被擄走的小貔貅。
也是奇怪,昏天黑地不知過去多久,她居然不再感覺飢餓,也不渴。空氣中依舊飄浮著若有若無的清淡香味兒,她此時精神飽滿、渾身上下都是勁頭兒。也不知道確實是身體通過某種她不知道的途徑得到了能量補充,還是她此時都是錯覺?
再度環顧這個雪白的房間,此時又有了光線,柔和溫暖的橙色讓她很舒服,不再覺得自己身處徹骨冰雪之中。白選站起身活動手腳,告訴自己要沉住氣。
皮皮還沒回來,破魔閃電還在,鏡子雖然能召喚出來卻無法與白璧無瑕聯繫,腕式電腦的時鐘和定位功能全部失去。她琢磨著,這個地方是不是有類似於晶波能量場的什麼玩意干擾了所有儀器法器的使用?這個地方簡直就充滿了謎團。
白選重新開始仔細摸索房間的每一寸地方,一邊摸索,一邊數數。這個鬼地方似乎自有晝夜交替的規律,有光時便可當作白晝,陷入絕對黑暗自然就是夜晚降臨。感覺疲乏了,她就直接躺下休息。她對那個奇特的夢深懷好奇之心,當時是驚慌恐懼的,但一旦確認只是夢境,她倒是希望能再看看後繼。也許這是此時,她唯一能讓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事情。
黑暗再度來臨,白選倒頭睡下之後,果然再度進入不知誰的夢中。她在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身處的地方之後,不無嘲弄地想,我成了盜夢者或者進入哪只冥想盆了嗎?
這次,她依舊是她。除了衣裳乾淨整潔,沒有如同真實的自己灰頭土臉外,她沒有任何改變。此時她站在一間房外的走廊裡,四下很安靜。這兒與白選在天舟共和國所看見的高樓走廊沒有什麼區別,也許牆壁的材質和頭頂如貓眼般的燈盞很有點不同。
她張望四周,往前十幾米可見上下樓梯,往後不見走廊的盡頭。她左手邊三四米遠是一扇泛著紫瑩瑩色澤的門,右邊則是一長排裝著茶色玻璃的窗戶。
遲疑片刻,白選在門和窗戶之間還是選擇了窗戶,她想看看這棟樓外面的世界。剛剛邁步,「呯」的一聲重響,距她數米遠的一扇窗戶變成碎片紛紛落地。緊接著從窗外探進兩隻烏黑巨大的螯足,足上遍生不時閃爍雪亮幽光的針狀茸毛。
窗戶被打破,彷彿同時打破了聲音障壁。幾乎是同時,巨大的喧囂聲響從外面傳進來。暴炸轟鳴聲音、尖銳刺耳類似警報式的聲音,還有雜七雜八白選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能發出的各種令腦袋暈眩的怪聲,如海浪般洶湧而入,差點把她頂個跟頭。
先別管這些突如其來的嘈雜亂音,白選被已經從窗外跳落在地的長有四五米、寬也有半米的巨型甲蟲嚇了一跳。她忙不迭躲開甲蟲行進的路線,順手往腰上摸。那兒空空如也。她反應過來,這是夢,夢裡她沒有武器,也沒有異能。那麼既然這只是個夢,對著自己耀武揚威的醜陋巨型甲蟲其實應該看不見自己吧?
的確無視了她,甲蟲飛快地搗騰著九對節肢,帶了「鏗鏗鏗」的古怪聲音,高揚兩隻前螯在走廊裡爬行。路過那扇紫門時甲蟲發出更急促的「鏗鏗」聲,直接用堅硬的三角形頭顱不斷撞門。不知是甲蟲的力氣太小,還是紫門更堅固,總之它撞了三四下那扇門一點反應也沒有。
哪怕明知自己不會有危險,白選也不敢靠得太近,她心想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巨型的昆蟲,生物變異?窗外動靜越來越大,她仰頭能看見空中盤旋著很多不明黑點。快步跑到窗前探頭一瞧,她的眼神立刻呆滯,呼吸也變得緊張。
這是怪物進城了嗎?對面高入雲霄的大樓表層正蜿蜒而上數十條密密麻麻的多足生物,若是頭尾銜接起來,其長度足夠把那棟大樓丈量好幾次番。
而街道上也滿是增肥增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各式昆蟲,她只能分辨出極少數種類,絕大多數都是她前世今生從未看見過聽說過的陌生生物。夢中的這個世界看來很不太平哇瞧著這些摩天高樓和散落四處的交通工具,科技程度應該不會很低吧?
忽然有一聲特別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就算白選其實不會受到環境的影響,她還是覺得這棟樓在劇烈搖晃。踮起腳尖靠在窗台上,她探出去大半個身子瞧熱鬧。
沒功夫理會自己的身體居然離奇地沒入牆壁,白選被前面交戰雙方的怪異形狀奪去全部注意力。一台四肢著地也有十幾米高的獸形金屬怪物,正與一個長著蝴蝶式透明羽翼的女人乒乒乓乓打得熱鬧。
獸形金屬怪物除了外表披著層金屬的殼,其餘動作皆如有血有肉的生物一般敏捷靈活。它彈跳能力驚人,一躍起碼有幾十米高,落地卻悄然無聲,只有地面劇烈的震盪能說明一切。
與金屬怪物交手的女人,其身高至少有五米,巨型得讓白選頭皮發麻。這女人面孔嬌美、身材火爆,身上只在重要部位裹著如雲似霧的輕紗,不時有綠瑩瑩的粉末從她的羽翼上灑落。粉末亮閃閃的如同瑩光,就是大白天也很顯眼。不管粉末落在金屬怪物還是建築或者地面之上,都會立時冒起滲人灰色煙霧。
最讓白選瞠目結舌的是那位巨型美女的前額生著一對長長的觸角,在她戰鬥時觸角神經質般抽搐不停。再看看那對撲扇著的蝴蝶羽翼,不得不令人想起蝴蝶女妖精。
白選收回驚訝目光,轉身看向已經不再有撞擊聲的紫門。此時門戶大開,甲蟲很有可能已經闖進去。她屏住呼吸側耳聆聽,試圖聽見什麼聲音。然而方纔那只橫衝直撞的甲蟲似乎根本沒有造訪過,那個房間裡面安靜如常。
實在是太反常了。白選望著完好無損的紫色門扉,躊躇片刻,還是大著膽子走過去。與此同時,從那扇門裡也走出來一個人。
這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歲數不超過二十。還帶著些嬰兒肥的鵝蛋臉,英氣十足的墨眉,圓滾滾的眼睛,直鼻,大小適中的嘴,腦後是發尾及頸項的馬尾辮。她穿著顏色暗澀的連體緊身藍衣,一隻手握著手槍,另一隻手拖著那只甲蟲。
白選直勾勾地盯著這女孩子,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會看見自己——前世的自己。
我看見了我,還是前世大約讀大學時年輕的我。難道這個夢其實是我自己的?這怎麼可能白選瞬間被這個猜測給砸懵了。不對不對,只是一個容貌極其相似的人而已。可是,為毛這少女左邊耳後也長著一粒紅痣?
白選機械地轉動脖子,目送這名少女走到窗前把那只甲蟲扔下去。少女臉上是平靜得近乎於麻木的表情,看也不看外面火爆的交戰場景,逕自走回那扇紫門。
搶在少女之前,白選先飛竄進門。她現在什麼也不去想,多瞭解些情況再說。貼牆站好,那少女在眼前走過。她清楚無比地看見少女鼻邊有數點雀斑,她模糊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似乎為了這些頑固討厭的東西大傷腦筋。
忐忑不安地跟在少女身後,白選進入的這間房陳設甚為簡單。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櫃之外,面積不小的室內沒有太多東西。床對面的牆上掛著壁式屏幕,她猜測應該是電視或者可視電話之類的東西。
書桌上很乾淨,攤開的筆記本旁擱著一支筆。白選湊近去看,本子上的字跡清秀工整,字裡行間幾乎沒有塗改,但她對這些鬼畫符很無力。
眼睛驀然瞪得溜圓,這些字的結構如此熟悉,分明與女王套裝戒指項鏈上的符號出自同樣的文字體系,和進入雪白房間之前那個金屬門板上的字符也是同類
難道夢境中的這個地方與所謂的文明遺跡系出同源?白選試圖用手去翻筆記本,她的手卻無法觸摸到實物,就像方纔她的身體沒入窗台牆壁中一樣,手指伸入虛空。
這個夢實在太真實了,方纔所見所聞與親身經歷一般無二。甚至因為重後的經歷,白選面對那些巨型昆蟲有驚訝卻沒有恐懼。對她來說,戰鬥是平常事。她忽然想,我在看著荒獸時的表情,是不是和這少女一樣,平靜得近乎麻木?
懷著無法言說的憂懼,白選在這間房裡團團亂轉,很快就搞清楚了房間的格局。這兒很像資探公會的單身宿舍,一間房帶一個衛生間。
這位少女生活很簡樸,衣服就是那麼七八件,反倒用了一個很大的櫃子陳列著諸般類似武器的東西。譬如那把小手槍、偶爾掠過寒光的匕首、用不知名材質打磨出一個個小環再串起來的長鞭。
白選很煩躁。她轉身定定凝視著平躺在床上,戴著頭盔不知在幹什麼的少女,心想,你怎麼會和我長得那麼像?還不是今生與元啟森那種因血緣的相似,你簡直就是前世另外一個我就連平躺著睡覺時喜歡屈起左膝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