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遺產要跑的地方實在多,眼看就是元旦,白選接到通知國家資探總隊要舉行迎新年活動,只好打道回府。不過,她還是繞了點路去了趟黑潮大獄。起因是遲大提醒她,遲家的人似乎蠢蠢欲動。
咱還沒去找你們麻煩,你們居然就敢亂伸爪子?白選實在不明白,遲家人沒腦子麼?
遲大感慨,遲家是典型的富不過三代之家。遲重老英雄開創了遲家偌大的基業,在遲浩手裡基本持平沒什麼大的發展。但到了遲大小姐這輩,遲家數房居然找不出比她更出色的男丁。啊不,遲盡遲尋父子這一房沒算。
這二位是何許人物?白選不明所以地問。
遲大便用異樣目光看著她,良久才苦笑著說,遲儘是征程公會的老會長,遲尋是少會長。當年弄出假晶礦的事體,這父子倆被遲家拋出去平息大人物們的怒火,如今在黑潮監獄也坐了好幾年的牢。
九年前還是自己親手把那張地圖交給遲尋遲七少呢,白選有些訕訕。從遲家數字保鏢們的譴責眼神,她可以判斷,這些人知道點內幕。
話說,她當年要讓遲大小姐不痛快,又想讓征程公會乃至遲家倒霉,這才把起碼暫時能有大作用的晶礦地圖給了遲尋。人家單論父子倆個和自己還真沒多大仇恨,算是被殃及的池魚。
既然想到這處去,白選就有了個對付遲家的辦法。誠懇地與數字保鏢中定位為隊長的遲大以及狗頭軍師的遲五商議一番後,她領著沈閒帶了保鏢們開往黑潮大獄。
原本,遲大和遲五都說只要他們去就行了,但白選認為自己最好還是親自跑一趟。倒不是心裡有愧什麼的,她純粹覺得能把一個近乎團滅的小公會發展壯大為天舟十大之一,這位遲盡會長絕對是位有能力的資探界老前輩。話說,以前她還是個小資探員的時候,多次聽人念叨也要像遲盡那樣靠資探業從低級國民爬到高級國民。
黑潮大獄,顧名思義,絕對和末世黑潮脫不了干係。它建在一座近海島嶼之上,四面皆是呈現不祥黑紫色的汪洋大海。據說這片海域幾十年前曾經發生過一場與修士盟的大海戰,死傷無數。海水原本被染成紅色,但慢慢轉變為血液凝結後的黑紫色。
這座島上不僅有近一萬囚犯,還有三千獄警和五萬駐軍。這兒的犯人處刑時間長短相差極大,從短短的一年到最長的一百年都有。犯人的罪名也名目繁多,小偷小摸有,殺人放火有,敗於權勢之爭者也基本被關在這裡。黑潮大獄是天舟規模最大的監獄,沒有之一。
而包括了一支編制為兩千的機甲特種大隊的駐軍,警戒的卻是海域對面的那塊陸地,那裡是修士盟的地盤。天舟國內多有人評說,黑潮大獄根本就不是監獄,分明就是隨時迎接修士盟那些把三方協議扔在腦後的不法修士攻擊的橋頭堡。
去往黑潮大獄,如果沒在警察總局申請下批文,根本連島都接近不了。船出發時的港口就有獄警和駐軍把守,白選通過花滿樓弄到了批文,此處也顯然已經打過招呼,她沒受到任何刁難,乘坐獄方提供的小艇很順利地出海。
剛剛能看見黑潮大獄模糊的影子,白選就同時聽見了遙遠天邊傳來的轟然爆炸之聲。遲大口中,每半個月一大打,三五天一小打的黑潮防衛戰,正在激情上演。
「荒原靠近天舟的地方到處都有異端監控器,邊境城市全部駐軍,關卡林立。修士盟的這些異端想從陸地偷渡路上將困難重重。但是海上的監控力度相比陸地要小很多,所以黑潮大獄才會經常和借路的異端開戰。」遲五站在白選身後,低聲對她解釋。
這位遲五,三十許人,是數字保鏢中唯一木有高強武力值的智囊型人物。不過人家槍法精準,擅長玩狙擊。
一手扶船舷欄杆,一手拿望遠鏡眺望,白選看見一團團火光在半空爆炸,硝煙瀰漫。她找了半天,也沒能發現傳說中的異端,還蠻失望。
「有借路成功的人嗎?」白選好奇地問,轉身見沈閒在船艙門口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便往回走。
「這個就不清楚了。聽說每年黑潮大獄都會向國防部報送死去的修士名單,不過沒有活口。」遲五笑著說,「在屬下看來,肯定會有漏網之魚。」他的笑容很奇怪,眼裡也閃動著不明光芒,慢慢說道,「我一位在軍中的朋友說,異端們為了進入天舟國境,出手不是一般大方。尤其是異能者,只要能逃過黑潮大獄基本上就安全了。」
這大概也是異能者在天舟處境尷尬的原因,儘管天舟身份制度極為嚴格,但總有些漏洞可以鑽。人為了生存,什麼不可以賣?賣個假身份又能怎樣?
白選在底層混了這麼多年,有幸親眼見識過假身份證的出產過程。只是這種人藏得極深,中間一般都有掮客專門負責聯繫,外來者想在短時間內就找到他們,很難。當初逃亡過程中,她不是沒想過辦個假身份,卻被逼得太緊,從來不敢在一個地方久留。
前方既然還在交戰,此時上島未免不智。若只有白選一個人,說不定會冒險去瞧瞧,但此時船上還有沈閒和保鏢們。無聊地等了兩個多小時,各種爆破聲才漸漸停止。
這艘小艇上有兩名獄警陪同,由遲大全程接待。除了拿出接收遺產過程中從各處買來的特產,還送給他們厚厚的辛苦費紅包。這兩名獄警一直陪著小心領航,不過沒指望能有什麼油水。
他們雖然沒福氣和正主見面,但是從上峰語氣中卻能猜出這是來頭極大的大人物。不久之前還聽說有兄弟得罪了探監的大人物,結果被發配到最苦最累的監牢值守。
這兩名獄警只求自己能安全過關,哪裡敢想別的?沒想到這回卻遇上如此大方爽快且十分上道的主兒,他們得了意料之外的好處,對遲大等數字保鏢們越發恭維。
遲大奉命向獄警打聽遲盡遲尋父子的情況,這二人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實也根本沒什麼值得隱瞞的東西,遲家父子倆只是替家族受過才不得已入獄。以他們身上那幾個罪名,真想擺平容易得很。畢竟遲家在水晶大區也是名門,征程公會更是全國十大資探公會之一。
所以,遲家父子倆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好吃好喝好享受,除了沒有自由,根本沒受什麼苦。並且遲家父子總還有親朋好友,獄方看在那些不菲孝敬上,對他們總是睜一眼閉一眼。風平浪靜時,他們還和幾位平時關係不錯的獄警與駐軍軍官在海邊釣過魚。
這種遠離權力中樞的地方,最容易滋生腐敗。白選聽了遲大的回報一時沒作聲,島上情勢說不定很複雜,沈閒跟著自己上島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她很後悔沒早點打探清楚遲家父子在獄中諸事,冒然前來實大有失謹慎。
遲大見白選一個勁地盯著沈閒,猜出她的猶豫和擔憂。不過,他既然提出前來黑潮大獄的建議,自然心裡有打算。
這大半個月的朝夕相處,遲大遲五等數字保鏢們都把白選的舉動看在眼裡。她對沈閒是掏心挖肺的好,這點大家都必須承認。沈閒從對任何人都滿眼防範,到最為依賴白選,也從側面證明,他們看不見的時候,白選也沒有虧待他。孩子的眼睛不會說謊,沈閒神色中有任何勉強之處,都能被目光敏銳、閱歷豐富的保鏢們看得一清二楚。
白選自己身家豪富,對沈閒繼承的遺產根本沒放在心上,那些契約文書她居然全都交給孩子自己去保管。有一日沈閒哭喪著臉說小盒子不見了,她壓根沒抬眼睛,直接說以後姐姐給你買更好更多的房子鋪子。雖然後來盒子被找到,但保鏢們也由此知道,白選確實對那些東西不上心。
買房、給保鏢們發放安家費、購買裝備武裝眾人,花的都是白選自己的錢和人情,與沈閒半點邊也不沾。遲大曾提出是不是有些支出要分清楚,卻被白選不留情面地喝斥了一頓。她說沈閒就是她親弟弟,以後連她自己的財產都要分一部分給他,他爸媽留給他的那些就是他自己的零花錢,想怎麼敗就怎麼敗。
數字保鏢們沉默旁觀,心裡對這位新任監護者終於投了滿額信任票。遲大接收到兄弟們的眼神,微笑著說道:「白少尉不用擔心,這座島對我們來說很安全。大小姐每年都會親自帶一大筆物資前來島上勞軍,事實上,遲會長父子倆能在這兒過上好日子,也是大小姐的安排。」
見白選詫異地望過來,遲大臉上忽有一絲促狹笑意,問道:「您可知大小姐為什麼這麼幹?」
皺眉想了想,白選對遲大翻了個白眼,沒好聲氣地說:「你千萬別告訴我,遲咫是為了保住他們父子倆,日後等他們出了獄來找我的麻煩?」
在座的遲大和遲五齊齊笑出聲,站在門邊警衛的幾名數字保鏢也雙肩抖動,盯著外面。白選氣得發笑,遲大小姐沈夫人,原來你老人家一直記得咱們之間的仇怨,甚至在多年前就開始謀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