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紀 第二卷荒原 第七章慈心為懷
    慈心為懷——元學森。

    元慧初幽幽歎了口氣,忽然覺得用金線鑲嵌在牆上的這幾個字散發著萬丈金光,刺得眼睛生疼。她猛地把車簾拉上,阻隔了讓她越來越不安的光芒。心跳得飛快,她腦海裡出現的又是擠滿了元氏名下大小醫院邊邊角角的傷殘病號。

    此時,乘坐著元繼明與元慧初的轎車剛剛開出元氏第一醫院的大門,從鑲嵌著元學森先生手書的金色大字下平穩駛過。前後各有一輛橋車拱衛著他們,半空中還有兩輛懸浮車負責警戒。

    伯侄二人並肩坐於轎車中間一排,因連日來太過疲累,他正不停揉捏眉心。聽見「刷」地聲響,不禁睜眼扭頭看去,臉上掠過憂色,他關切地問:「慧慧,你怎麼了?」孩子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勉強笑了笑,元慧初低聲說:「大伯,我沒什麼。」

    不對,她心裡有事,沉甸甸壓得她幾個月來都喘不過氣來的大事這輛車除了元繼明、元慧初伯侄倆,就只有開車的司機和坐在後排的兩名世僕親衛,並沒有外人,有些話大可以說。

    元繼明試圖逗元慧初開心,便有意打趣道:「我們慧慧真是長大了,滿樓的傷又不打緊,瞧你憂心忡忡這好幾個月」他眼裡滿是慈愛,捋捋元慧初滑落肩頭的長髮。觸手柔滑細軟,是和她母親一般無二的如雲秀髮。

    元慧初果然微紅了臉,側頭靠在伯父肩上,羞赧地說:「大伯又取笑人家,人家不是在為滿樓哥哥擔心。」

    「不是?那是為了什麼?」元繼明伸出手去,把元慧初攬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低笑著說,「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每次見到滿樓,你都眉花眼笑的?」

    面對疼愛寵溺自己甚於科研狂人老爸的伯父,元慧初壓抑許多時日的話終於忍不住吐露出來:「大伯,曙光這次好多人傷殘,聽說還有更多的人永遠埋骨深海。我每次去醫院聽見他們在病房裡呻吟,心裡都好難受。」

    元慧初開口說第一句話,元繼明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僵硬。同樣的感受,他也有。甚至,因他肩負著救治重傷者的重任,他所看見的情景比元慧初還要慘烈。但他知道,慧慧所說的「難受」並不僅僅因為傷殘者的淒慘。

    「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元繼明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元慧初,對她、也是對自己這麼說,「出任務實屬自願,他們自己也知道此行九死一生。」

    話雖如此,他心底卻浮上些許愧疚。絕大多數資探員對於本次大任務的真正目的根本不瞭解,錯誤的情報當然會導致錯誤的後果預估。即使他們確實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但明明白白去死與被蒙騙去死,顯然是兩個概念。

    好吧,因涉及到的事項太過重大,本次任務的核心內容已經在軍事委員會備案,打上了「鑽石級軍事機密」的印章。有了這個印章,就算是元首或者最高議長想翻閱相關報告都要召開軍委內部會議表決通過。

    然而,印章究竟蓋得理所當然,還是有公器私用之嫌。元家、花家的首腦們都認為這個問題很可笑,很沒有意義。元繼明不反對這麼做,只是心裡多少有些遺憾。

    「可是這次,哥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嗎?」沉默片刻,元慧初聲音裡有微弱的顫抖,細聲細氣地說,「我知道的,哥哥很生氣。每次滿樓哥哥來找他,他都要和滿樓哥哥對吼。他們兩個人都很生氣。而滿樓哥哥走的時候,每一次……每一次臉色都很難看。」她傷心得再也無法說下去。

    一母雙生的哥哥,青梅竹馬的愛人,夾在中間的元慧初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們的爭吵。眼見哥哥的神色一次比一次陰鬱,眼見滿樓哥哥的面孔一回比一回黑沉,每日笑口常開、從不知憂慮煩惱的她,已經有許多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尤其是每當元慧初出現,哥哥和花滿樓會突兀地停止爭吵,轉而用乾巴巴的笑容面對她,哄她離開,她更感難過。她不想當永遠被哥哥和花滿樓保護的小白兔,她也要用自己的力量給他們分擔壓力。可是除了不斷地做試驗、配製藥劑,別的她都不會。她被保護得太好,就算有心也無力。

    那個不時從他們嘴裡蹦出來的名字,元慧初悄悄找人打探了一番。當看著那幾張紙上描述的白選的生平,她在驚訝的同時,也很佩服。原來滿樓哥哥心心唸唸的小夥伴,竟然是和傾城姑姑、安德羅妮姐姐一樣了不起的強悍女子。武者和異能者的雙重身份,真厲害

    不過,身為元家的女兒,元慧初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同人不同命,自然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她佩服那朵在荒原櫛風沐雨、不衰不敗的野花,卻不會羨慕。因為她天生就該待在溫室裡,受人呵護、精心侍弄,再開出獨屬於自己的美麗。這樣的花兒也許過於嬌貴,卻同樣能靜吐芬芳。

    車裡忽然安靜,良久,元繼明疲憊地說:「慧慧,有些東西你還不明白,別想太多了。你只要專心做研究就行,這些煩人的事情自然有我們操心。」

    元慧初心裡蔓延過悲哀。又是這樣,大家始終都把她當作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不肯讓她嬌艷的小臉上有一點點憂愁。可是她十七歲了,與她同齡的哥哥已經成為家族的頂樑柱之一,她卻仍然躲在他們的羽翼下傻傻過活。可是,她知道這些是家人對她的關愛呵疼,她又怎麼能不識好歹的拒絕?

    元繼明是個細心體貼的男人,但此時,他並沒有注意到慧慧的傷感。他很累,很累很累。他要注意元氏醫院的傷重病號,回到家還要與父親、侄兒商議如何善後。他不是鐵人,身體和精神都處以極度疲乏之中。

    他的弟弟元繼理是有名的工作狂,一旦投入某個項目可以幾個月不回家。元繼理的夫人貝幼菁同時還是元繼理的助手,忙碌起來連兒女也許都顧不上。所以,元家的家事基本上與這倆無關,這對夫妻的工作熱情也佔據了他們對諸多事務的關注。

    幾個月前的那個局,元繼理夫妻倆甚至根本不知情,傻傻地相信那麼多資探隊伍下海為的就是給兒子找治病的良藥。不久前,聞聽兒子的病有希望痊癒,這對失敗的父母孩子氣地買了一大車煙花回家大肆慶賀,根本就沒發覺父親兄長以及兒子臉上笑容是那麼的勉強。

    元繼明的兩個兒子,大的正在元家名下的藥物研究所主持工作,也是個工作狂。快三十的人了,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裡。小的那個才十二歲,雖然也是有名的小天才,到底還不抵事。

    所以,元家事務基本上都是元承智、元繼明、元啟森這祖孫三代人拿主意。相應的,責任也該由他們來背。畢竟元家,不是只有元承智這一房。本次打著給元啟森尋藥的名號下深海,元家另外兩房的親人都給予了大力幫助,他們名下的產業同樣受到嚴重影響。

    但是,假如這次的局沒有功虧一簣,只要得到與「晶」相關的東西,所有付出都將獲得豐厚回報。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次無功而返,還連累元花兩家數位頂尖高手重傷的重傷,殞落的殞落。

    非人協會方面也損失不少人手,聽說還得罪了他們內部一位身份極高貴、地位極超然的大人物。這幾個月,那位大人物在非人協會興風作浪,尤其是把妖事局搞得苦不堪言,連遠在天舟的桃夭都受過好幾次斥責。

    然世間事本來就沒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縱然你智計超群,也贏不了冥冥中那雙命運之手。這隻手不過輕輕一撥,所有算計就有可能謬以千里,甚至招至滿盤皆輸。

    元家眾人的氣氛從三個多月前低落到現在,對外卻還要強裝笑臉應對那些聽聞元啟森病情有「起色」的人眾。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等著看元家的笑話,而接下來,元家更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沒有得到既定的收穫,但是事先許諾給北極熊公會和鳶尾花公會的東西一樣也不能少。大筆的支出會令現在的元家雪上加霜。

    就算是花家,哪怕為通世之好,也不能讓人家自行善後。血色公會的資探員向來不要命,這次更是損失慘重。尤其秘密前往助拳的國士先生身受重傷,更是讓元家上下深感不安。

    這位百齡老壽星是元花兩家共同的精神支柱,絕不容有失。老人家不放心孩子們,執意要親自出手,卻被那頭突然瘋狂的海妖重創。要不是老人家的近衛以命相護,國士先生當場身殞都有可能

    那名身為異能高手的近衛跟了國士先生足有半個世紀,和周久人大管家一樣同為國士先生的義子。他一朝身死,老人家幾乎承受不住這個重大的打擊,傷勢漸趨沉重。若不是花傾城日夜俯在老人家耳邊呼喚,國士先生真有可能一睡不醒。

    花滿樓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如果不去打那個名叫「白選」的女孩子主意,也許事情不會演變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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