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麼還不上來?」保羅低聲問花滿樓。他倆已經站在了遊艇之上,等著對方上來談判。但那兩個人還在不遠處游來蕩去,根本沒有靠近的意思。
花滿樓想了想,在遊艇四下轉悠了兩圈,臉色沉如水,把八個人趕到了甲板上。保羅吃驚地望向被籠罩在初陽光芒中的兩個人影,心說,難道他們知道船上還藏著人?
白選穿上長達膝蓋的外套,遮住了被緊身衣勾勒出明晰線條的身體。她低聲說:「最底層的暗倉裡還藏著兩個人。」借助透視能力,她早就把這艘遊艇看得一清二楚。皮皮再度開工,她略有點吃撐的感覺。
梅半川的驚訝不少於保羅,重重地看了白選一眼,他揚聲道:「久聞花滿樓光明磊落,向來言出必行。怎麼,十八少留著暗倉裡的兩個人準備餵魚?」
保羅剛掏出電話來,聞言看向瞳孔緊縮的花滿樓。花十八滿臉矬敗之色,狠狠跺腳:「我真不知道還藏著人。」一世英名啊,都讓征程這些無膽慫貨給弄沒了。
接人的小船再度開來,裝走了十個人。白選含笑望著花滿樓,在這張隱含惱怒的英武面孔上找到了幾分小時候倔強驕傲的黑十八的影子。他身邊的那人是保羅,長大以後果然是俊美青年一枚吶。
「海靈」駛向遊艇,一先一後,梅半川和白選跳到了遊艇的甲板上。潛艇隨即開足馬力下潛,梅半川藏在耳廓內的耳機裡不斷傳來通報下潛深度的聲音。
保羅臉色微變,不露痕跡地掃了海面一眼。頭頂懸浮車內,亞歷山大通過耳機告訴他,對方那艘潛艇有極其優良的反追蹤設備。參照能夠探明的各項指數,可以初步判斷,它無限接近於「海靈」。
花滿樓打量著這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對兩張面具十分的不屑。他快步上前,向梅半川伸出手,朗笑著說:「好手段啊朋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他的表情很真誠。哪怕再唾棄對方藏頭掩尾的舉止,人家的本事還是必須要承認的。實力至上的花家,向來尊重強者。
梅半川同樣上前快走數步,握住了花滿樓的這隻手,淡淡說:「獻醜獻醜,十八少說的客氣話。」
白選站在後面,見兩個人緊緊地握著手,搖搖晃晃,嘴裡說著沒人相信的客套話。她差點忍不住要笑出聲音,委實覺得這種無聊的暗中較勁非常幼稚。偷眼打量十八哥,她莫名其妙地有種「吾家兒郎終長成」的奇怪自豪感。
梅半川和花滿樓對視,不約而同鬆開手。交握的那隻手垂在身側,都在微微顫抖。梅半川暗道,花滿樓果然名不虛傳,不使用內力能和自己拚個勢均力敵,難得
花滿樓則更是驚詫,他的煉體之術來自於妖怪桃夭。那只臭屁的妖怪誇口,這種煉體功法源於古老的真龍一族。雖然遺留下來的功法十去其九,殘餘的那個「一」經過改良之後也足夠花滿樓鍛煉出嚇人的肉體力量。
但面前這男人卻絲毫不弱於自己,並且花滿樓能感覺得到,對方使用的也是純粹的肉體力量。他忽然想起姑姑在自己晉入水晶級之後說的那句話,驀然大汗淋漓,但心裡某層堵住的壁障卻隱有鬆動之感。
——一山更比一山高,你得意什麼?
「二位,這邊請」花滿樓的目光忽然變得更為清朗深邃。感覺極敏銳的梅半川心中一動,立時猜出他方才定然有了悟於心。
這種資質當真可怕梅半川那也是修士盟同輩人中的翹楚,今天先見識到白選的神奇異能,又遇上花滿樓這麼個天賦異稟的出色人物,他的心境也漸從浮躁輕狂漸漸向沉穩謹慎轉變。
那邊,保羅已然含笑立於圓桌之旁。這艘遊艇應該是征程某位高層閒暇時悠遊所用,內中陳設無不舒適方便,當然也準備了好酒和菜餚。趁著花滿樓和梅半川暗中較勁的當口,他充分表現了東道主的熱情好客,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吃食。
梅半川和白選跟隨花滿樓到了桌旁落坐。白選左手邊是梅半川,右手邊正是保羅。如此近距離地與幼時朋友坐在一起,她既高興又遺憾。
「我是花滿樓,這位是我的好兄弟保羅。」花滿樓自我介紹完畢,笑著問,「不知二位朋友如何稱呼?」
事先已經商議好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梅半川的嗓音此時變得格外低沉,這樣聽上去會讓人認為他足有三十歲往上。他說:「在下姓吳。這位是沈小姐,她是沈三多先生的親人。」
見花滿樓和保羅看過來,白選點了點頭當作打了招呼。她的眼神有些急切,看向對方的眼神又帶著幾分厭惡之色,十分符合當下的身份。
「對於沈三多先生,我們深表遺憾。他觸犯了法律,必然要受到法律的懲罰。如果不是因為他傷勢實在重得根本不能移動,我們現在已經把他交給了警方。」花滿樓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言畢抿了口酒。
「不久之前給我打電話的似乎不是吳先生?」保羅給梅半川和白選各倒了一杯酒,並且示意他們取用水果點心。
梅半川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然說道:「這似乎無關緊要。」他所修一門功法能令諸邪不侵,現在當然不能示弱。再說,花家人從來不幹在酒水食物裡下毒的卑鄙勾當。白選沒有喝酒,拿了一個蘋果小口小口地啃。
剛才聯繫船隻時,征程那邊的人問要不要在飲食中下料,被花滿樓罵了個狗血淋頭。此時,他和保羅隱蔽地交換了個眼神,對面二人的膽色倒是讓他心生好感。不過,換個角度去想,對方沒有任何遲疑就敢取用食物,是否足證他們有恃無恐,就算著了道也不怕?
短短的幾分鐘,雙方交手兩個回合。第一回合,不分勝負;第二回合,心中產生更多疑慮和顧忌的花滿樓略居下風。
「明人不說暗話,十八少是爽快人,請你劃下道來,到底要怎樣才能把沈先生交給我們?」梅半川身形放鬆,「海靈」已經潛入水下四千米,並且成功擺脫了跟蹤的數艘潛艇。不過,對方要是也派出「海靈」,己方恐怕就要擔點風險。所以梅半川希望能早點結束這場談判。
花滿樓微微一笑,對方先提出條件,無疑是將掌控權交給了自己。第三回合開場,他佔上風。
「吳先生真是說笑了,法律面前哪裡有講條件的餘地。你還是去給沈先生找個好律師,看看能不能在法庭之上打動法官,也許沈先生暗殺遲浩有莫大隱情?」花滿樓看向白選,言詞懇切,「沈小姐,請恕我無能為力。其實我們之間並沒有恩怨,你們不必使用這種方法來逼迫我。現在我馬上就打電話把沈先生移送給警方,免得惹麻煩上身。至於沈先生能不能堅持到被送入監獄……」他冷哼了聲,「我一片好心,卻得到這樣的回報。」
行啊,小十八的嘴皮子變得更加利索了白選暗讚。這番話,明明有意設伏的花滿樓卻把自己的責任摘得一乾二淨,句句點明是沈三多犯了罪。而且,他對沈三多有救命之恩也再次指出來。
「十八少盡可以打電話將沈先生移送警方,他若是還能活著,我們自然想別的辦法把他撈出來。不過,他要是有什麼好歹……」梅半川穩住氣,聲音裡有十足的自信,「如同我們打來的電話,一命換一命沈先生確實殺了人,但是法律要真的那麼管用……」他嘴角是譏誚的笑意,「慈心孤兒院丁院長被殺一案的真兇也不會至今還逍遙法外了離二十年的刑事追訴期只怕不遠了吧?」
花滿樓眼神驀然黯沉,死死地盯住梅半川。保羅同樣端正了臉色,他開口問道:「吳先生還知道些什麼?」
「沒有沈先生知道得更多。」這次換梅半川胸有成竹微笑。紅幔帳發生的事情,諸多賓客都被要求保密,但是怎麼可能沒有洩密之事發生?鬼字營收集到的情報詳細得很,就連花滿樓當時說的話都一個字不漏地記錄下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花滿樓皺眉相問,「這位沈小姐是沈先生的親人,那麼吳先生,你又是以什麼身份參與此事?」
「我是沈先生的朋友。」梅半川一語帶過,再度問道,「十八少一直言稱沈先生傷勢沉重,我們怎麼才能相信?」
花滿樓挑眉相激:「敢跟我們去看看嗎?」
梅半川笑著說:「有什麼不敢?我們也很想請十八少和保羅市長至寒舍盤桓數日。十八少意下如何?」反言相激。
「沈小姐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想見沈先生嗎?」保羅低頭輕聲問白選,目光很溫柔,「沈小姐還很年輕吧?這種威脅政府、侵犯私人財產且造成大面積恐慌的事情以後可不能再干了。你還年輕呢」
這還是那個大嘴巴八卦黨藍七嗎?白選差點被蘋果噎著,抬眸似驚似恐地瞟向保羅。似乎被他俊美的容色所惑,她眼裡浮上一層極不合時宜的羞惱。
保羅笑得越發開懷,把水果籃端到白選面前,柔聲說:「沈小姐喜歡吃什麼儘管拿。」
白選肚皮有點抽痛,實在是不該大笑也不能笑。但對著自己大放電波、使美男計的保羅,與她腦海中喋喋不休八卦種種誹聞逸事的藍七相重疊,讓她產生極奇妙的違和感。
「你笑成這樣,臉不酸嗎?」白選認真地問,「長期保持同樣的表情會面癱。如果面癱了,你的電眼效果會降低三倍。」
保羅的笑意僵住,隱約覺得這個梳著馬尾辮的姑娘,她一本正經的眼裡似乎隱藏著什麼弄不懂的東西。那麼剛才的媚眼……拋給瞎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