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倦大清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319章 誅子之痛
    第二日,胤禛便召見弘時,強忍著心底一片明瞭的厭惡,淡淡瞅了他幾眼,道:「你的身子,可康復了?」

    「謝皇阿瑪關心,兒臣已經大好了」刺殺計劃失敗,此時又被傳召,弘時心底沒來由捏了一大把汗,跪在殿中如坐針氈,聽胤禛開口只是問他的病情,心頭立刻大松,臉上亦顯出僥倖的神情。胤禛看在眼底,怒火更甚。

    「那就好,」胤禛不動聲色點了點頭,道:「朕正好有一件要緊的事需要你去辦。」

    「是,請皇阿瑪吩咐,兒臣一定盡力辦好」弘時精神一振,大喜過望,原先的疑慮和忐忑頓時一掃而空。

    胤禛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四弟回京途中遇刺之事你可知道?」

    弘時悚然一驚,剛剛放下的心忍不住又提了起來,他悄悄瞟了胤禛一眼,小心翼翼道:「兒臣知道了,不知是什麼人這麼大膽,真是,真是死有餘辜……」

    胤禛點了點頭,隨即用十分決斷的語氣重重道:「這事幕後主使已經查出來了就是年羹堯那個混賬東西」

    「啊是,是他」弘時的心怦怦直跳,手握成拳,掌心一片濕冷,忍不住臉色大變,聲音發抖。

    「是啊,真是想不到,居然是他。」胤禛不緊不慢沉沉接口,深深的瞟了他一眼,見他一聲不吭不知在想些什麼,便接著吩咐道:「你馬上帶人秘密去一趟杭州,將年羹堯捉拿進京,朕要親自審問記住,要快,不要走漏風聲。」

    「是,皇阿瑪,兒臣馬上就動身「弘時眼底閃過一絲暗喜的光芒,一掃方纔的慌亂不安,立刻應聲。

    胤禛心中驀然一黯,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歎息般道:「去吧,臨行前,去你額娘那裡辭個行」

    弘時明顯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亦不細想,恭聲道:「是,兒臣明白」說著匆匆跪安,起身去了。

    胤禛默默的望著他急急離去的背影,心裡沉甸甸的五味陳雜,又恨又痛,呆坐在御座半響作聲不得。不用想他也知道弘時在打什麼算盤,他想要殺人滅口,而他早已安排好,允祥已經先一步趕往杭州佈置安排,弘時,定會被他抓個正著……

    到這時候,他還不死心,還不肯主動坦白認罪,反而錯上加錯,執迷不悟,那就怪不得他了

    胤禛苦苦一歎,他到底是他的兒子,他這一生,先是與親兄弟們手足相殘,到老來還要與親生兒子骨肉相殘,細想來,真乃人生第一等可悲可歎之無情事……

    不出胤禛所料,弘時確實打定了主意殺人滅口、丟車保帥,他匆忙得連問也沒問胤禛是怎麼查到年羹堯頭上便帶上刑部差役及十來個心腹火速出京趕往杭州,年羹堯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得安生,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他卻不知,年羹堯倒霉之時正是他陷入萬劫不復之日。杭州城裡的允祥,萬事俱備,只待他來自投羅網……

    允祥毫不意外的將弘時逮了個正著,弘時目瞪口呆,臉色灰白,睜大著驚恐的眼,渾身抖個不住,哆嗦著蒼白的唇,連一聲「十三叔」都叫不出來。

    允祥心中暗歎,並不打算向他問話,揮了揮手命人將他帶了下去,打算回京之後將他直接交給胤禛。年羹堯就沒那麼好運了,盡完了誘餌的作用,一道聖旨,迫他自盡,驗明正身之後,就地掩埋。好在胤禛總算記得對年佳儀的承諾,並未為難年家其他人。

    允祥回京復旨,向胤禛詳細說明了事情經過,胤禛的心一直沉痛難耐。雖然這是早就可以預見的結果,預見一旦變為現實,饒他心再冷再硬,也不能不無感觸,怔了半響,也不知該把弘時怎麼辦。終於狠一狠心,道:「將他押在宗人府,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許探望,朕,要親自審這個無可救藥的逆子」

    「皇上……臣弟遵旨。」允祥不便相勸,更不願無端捲入此種紛爭,嚥下了喉頭的話,默默退出。

    一整天胤禛都悶悶不樂,什麼事也提不起精神,出事的是弘時,玉容也不便多說什麼,能做的不過陪在他身邊用旁的事情開解而已。

    第二日一早,胤禛剛去上朝不久,小順子突然慌慌張張來報:齊妃娘娘來了

    玉容神色一滯,道:「你去告訴齊妃,皇上還沒下朝,讓她等會再來吧」

    小順子腳下動了動,一步也沒挪,吞吞吐吐道:「姑姑,齊妃說,說是來找您的……」

    「找我?」玉容話音剛落,齊妃已經又哭又鬧著闖了進來,一進門便放聲大哭撲著跪了過來,磕頭叫了一聲「容姐姐」聲淚俱下,哀哀切切的發誓詛咒,懇求她救弘時一命。宮女太監們見狀嚇了一大跳,慌忙都退避了開去。

    玉容也嚇了一跳,忙下炕扶著她,急道:「齊妃你快起來,這叫人看見了怎麼好」

    齊妃哭得雲鬢鬆散,滿臉是淚,抵死不肯起身,眼巴巴望著她只是哭道:「姐姐,除非姐姐你答應我饒了弘時,或者,或者讓我替他去死,不然我是不會起來的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去爭去搶,姐姐,我好悔,好悔那求求你,放他一條生路吧從今往後,妹妹日日吃齋念佛,替皇上和姐姐祈福,姐姐,求姐姐開恩」說著不住的磕下頭去。

    玉容大急,被她牽扯拖拉著,居然使不上勁拉她起來,聽她說這些話,又傷感又可氣又滑稽,忍不住歎了口氣,苦笑道:「齊妃娘娘,你先起來,這事,這事回頭您跟皇上說才是——」

    「不,只要你答應皇上一定不會拒絕的,姐姐,求求你,幫幫我吧我,我還有什麼臉面去求皇上呢」

    「齊妃娘娘,」玉容被她搓揉得手足無措,聽她語帶哀切,一聲比一聲淒慘惶然,心底不由亂如麻。

    「姐姐,答應我,答應我好不好從今往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好多事,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告訴你,我把什麼都告訴你——」

    「娘娘」玉容一驚,厲聲打斷了她的話。聽齊妃話裡話外,彷彿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玉容實在不願意捲入這些無謂的是非。外人不知,她們這些府邸舊人都一清二楚,她是弘歷的親額娘,倘若捲入一些不必要的糾紛,對她,對弘歷都不是好事,稍有不慎還會叫胤禛難為一想到此,玉容當機立斷,斷然決然道:「齊妃,你在養心殿大哭小叫成何體統,你是皇上府邸的舊人,這點規矩還不懂麼?若是皇上知道了,別說替弘時求情,就連你也有不是你快起來罷,等皇上回來了,你有多少委屈不能訴」

    齊妃被她徒然一喝,怔神之間被她拉起,卻一把抓著她的胳膊,依然哀哀欲絕哽咽著苦求,玉容不願再聽,下勁掙脫她的手,皺眉道:「你不要再說了,齊妃娘娘,有什麼話你跟皇上說去吧跟我說有什麼用」

    齊妃直愣愣的瞅著她,見她絲毫沒有通融的樣子,心底一股氣血直往腦門上衝,腦子一陣眩暈,徒然揮舞著雙臂仰天狂笑,尖銳的聲音淒厲而起,迴盪在養心殿中。她發了狂似的向玉容猛撲過去,沒頭沒腦的抓著打著,口內「狐狸精」、「妖孽」、「不得好死」語無倫次恨罵不絕,玉容嚇了一跳,狼狽躲避不已饒是身懷武功,也禁不住潑婦的架勢,踉蹌之間早挨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胳膊也被她扭了好幾下。外殿雪兒、秀清等人見勢不妙,慌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拉拉扯扯,口內「姑姑」、「娘娘」叫個不住,養心殿裡一時亂作一團。

    正亂得不可開交,下朝回來的胤禛已到殿外,見狀吃驚的瞪大了眼,揚眉怒喝一聲:「大膽都給朕住手」眾人一怔,驀地鴉雀無聲,大氣也不敢出。

    「好得很,把朕的養心殿當成什麼地方了」胤禛怒目一掃,氣急敗壞踏進殿來。宮女太監們齊齊跪下,伏地請罪。齊妃忍不住又大哭起來,撲倒在胤禛面前,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擺,哀哀求道:「皇上,皇上您饒了弘時吧,他可是您的兒子啊,皇上」

    玉容不禁暗叫不好,心道李氏跟在胤禛身邊大半輩子了卻不瞭解他的為人,胤禛最痛恨就是自己有這樣的兒子,她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胤禛陰沉沉哼了一聲,一腳踹開李氏,冷笑道:「朕沒有這樣狼心狗肺的兒子教出這樣的兒子,虧你還有臉說你今日才知道他是朕的兒子?你教他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時怎麼不想想他是朕的兒子?鬧到今日這般田地,都是你咎由自取,快滾,朕不想再見到你」

    「皇上」李氏淒慘悶喝一聲,癱軟在地瑟瑟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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