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射之外的胤禛等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眼見玉容摔了出來,胤禛慌忙上前將她一把抱住,急道:「容兒,容兒,你怎麼樣他們,他們對你怎麼了?」
玉容差點窒息,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在他懷中喘著氣,道:「皇上,我沒事了他們,他們在屋裡埋了炸藥,不小心引爆,只怕已經屍骨無存了……」想到離去的他們,玉容心中一酸,忍不住流下淚來。
胤禛鬆了口氣,暗叫僥倖,忙替她拭淚,道:「你沒事就好他們咎由自取,你別難過了這裡讓奴才們處理,咱們回宮吧,早些讓太醫好好替你把脈,朕好放心。」
玉容輕輕嗯了一聲,與胤禛上轎而去。回宮經太醫診治之後,玉容體內之毒果然已經解除,胤禛大喜。想到允祀夫婦死得怪異,不便明言,便下了一道旨意,說明允祀在宗人府病逝,其休棄之妻微雲格格焚火自盡,將此事徹底完結。
回到宮中的玉容,卻下意識的不斷回憶著允祀臨去欲言不及的表情,她彷彿隱隱聽到一句「小心弘時……」後邊再有什麼,卻聽不清了。可是直覺告訴她,允祀要說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她大為懊惱,只可惜允祀已經隨著微雲去了,要打聽也無從打聽,想要忘記卻欲罷不能
除了允祀此事,她想得更多的卻是允禟。如今點點滴滴細細回想起來,允禟其實一直暗中回護著她,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她的事,而她張冠李戴,卻把賬算到了他的頭上,惡意的挑撥胤禛懲罰他,削了他的爵位,直至如今,他還被胤禛關押在張家口。玉容後悔愧疚不已,時已至今,她想要替他開解,卻沒那麼容易了
她與胤禛之間的相處依然不鹹不淡,不知為何,胤禛的所作所為雖然可以引起她一剎那的感動,只是這份感動來得快,退得也快,猶如大海的潮汐,她總會情不自禁的想到他的翻臉無情,情不自禁的想像著一不留神惹惱了他之後的情形。每當這麼想著的時候,便是再濃的情,再深的感動,也會令她望而卻步從天堂到地獄的那種感覺,她這輩子已經嘗得夠多了,她不願意也不敢再來一次。
對於她的反應,胤禛顯得異常寬容與耐心,他彷彿絲毫不介意她刻意保持的距離和柔順,依然每天興致勃勃的陪著她,從她的每個眼神和不經意的舉動猜測她的心思,不需她出言,便有一系列合她心意的舉動,如此,她的話更少了
五月底時,照例後宮宮眷隨著胤禛一同搬入圓明園避暑,身份提升、母憑子貴的謙嬪自然也在內。當胤禛看到隨行名單上有謙嬪的名字時,才猛然想起她,更想到玉容所生的兒子。
一想到兒子,他便立刻命蘇培盛去把快弘瞻抱過來。弘瞻已經快三個月了,他是胤禛繼位之後第一個小阿哥,在宮裡自然珍若瑰寶,嬤嬤奶媽們將他餵養得白白胖胖粉團一般,十分可愛。謙嬪不敢抗拒,依依不捨的看著兒子被人抱走。誰知玉容一見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孩子,心「唰」的一下抽痛了,下意識的扭過身去,連瞧也不願意瞧他一眼。
胤禛怔了一怔,自身後圈著她,溫言道:「容兒怎麼了?這是咱們的兒子啊,你瞧瞧,他長得多好」
玉容只是僵硬著身子微微冷笑,硬起心腸漠然道:「我從來沒有兒子他們是您的兒子,跟我沒有關係,我不想看到他,把他抱走吧」
胤禛的心驟然一黯,道:「你在怨朕嗎?其實這事朕早就想好了,只有這樣弘瞻才能上皇家玉牒,謙嬪為人謙和,弘瞻認在她的膝下,不會受委屈」
玉容依然動也不動,有些不耐道:「皇上愛怎麼做便怎麼做吧,我說過了,跟我沒關係,還有,我不想見到他」
胤禛歎了口氣,勉強道:「你不喜歡見到他,朕叫蘇培盛抱回去便是。過幾日咱們去圓明園避暑,你想住在哪一處?」
玉容淡然道:「皇上說哪好就是哪,我沒有什麼意見」
胤禛心中失落,強打著精神道:「那咱們還住在天地一家春吧,如何?」
「嗯。」玉容輕輕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搬入圓明園之後,除非胤禛閒了下來帶著她出去遊園走動走動之外,她幾乎沒有離開天地一家春半步,就那麼每天呆在屋裡,望著窗外發愣。雲兒姊妹、秀清秀雅等人見她淡漠的樣子,誰也不敢相勸,更不敢以往常嬉笑之態度對之,天地一家春裡靜謐壓抑得可怕,再沒了往昔的生氣。胤禛見狀,也只有暗中歎息。他從前常常嫌她話太多,動不動便跟自己拌嘴,一點不肯饒人,如今想要聽她幾句話也是件難得的事了,不管他說什麼,她總是順著他的意思,他有時按捺不住動了氣,她更加惶恐,要麼道歉,要麼乾脆垂著頭不說話,令他更加有力無處使。他忍無可忍扶著她的雙肩,痛楚的問她到底要他怎樣?她卻依然笑得淡漠疏離,柔柔道:「皇上要怎樣便怎樣。」讓他幾乎徹底死心。
六月中旬的一天,允祥突然到訪。此時正當午間,胤禛正握了玉容的手商量著下午去賞荷垂釣,說是商量,也不過是他在說,玉容在聽,時而點頭罷了。玉容半年多未見允祥,忽然相見,恍惚間發覺他似乎又蒼老了許多,滿頭華髮叢生,步履蹣跚,氣喘吁吁,想到允祀、允禟等人,怔怔望著,眼中多了幾縷憐憫,心中一酸,差點滾下淚來。
胤禛忙叫人上前攙扶賜座,抱怨道:「老十三,你身體不好,大中午的不在家怎麼到這來了?就有要緊的事,打發人說一聲不也一樣」
允祥咳了咳,苦笑道:「皇上,臣弟確有要事,想求皇上一個恩典。請皇上念在手足之情,即便不答應臣弟,也不要氣惱。」說著把眼左右望了望。
太監宮女們會意,奉上茶之後,無聲無息退了出去,玉容亦起身正要出去,隨即被胤禛握住了手,便只好留下。
「你說吧,朕沒有什麼不答應你的,」胤禛似是無限感慨,道:「如今朕的身邊可以共話的親人,就只有你一個了朕有什麼不能答應你」
允祥不自覺瞟了玉容一眼,見她怔怔的似在走神,心裡一歎,鄭重的跪下叩了個頭,胤禛叫了聲「老十三」上前親手扶著他,不滿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皇上」允祥的身體固執的往下一沉,道:「皇上,張家口傳來消息,九哥他——」
玉容身子下意識一顫,心怦怦跳了起來,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側耳傾聽。胤禛飛快的瞥了她一眼,向允祥道:「他怎麼了?」
「他,他病了,病得很厲害,可是看守的參將沒有皇命不敢給他請醫問藥,皇上,臣弟懇請皇上,派遣御醫去瞧瞧他吧」允祥說完,垂頭不起。
胤禛沉默半響,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是看守的參將托人送的信,他無權直接給皇上上折子,這才托了臣弟。」允祥說著,從懷中掏出信件,雙手呈了上去。
胤禛接過卻未拆看,只往旁邊放了放,道:「朕知道了這事朕自會處理,你快起來。若沒別的事,你先回去吧」
允祥欲言又止,終於沒再說什麼,答應了一個「是」字,慢慢起身退了出去。
玉容心裡暗暗著急,眼巴巴等著胤禛吩咐如何處理此事,胤禛混不在意丟在一邊,依然興致勃勃的跟她商量著賞荷垂釣,歇了半個多時辰,下午…多時,果然帶著她往後湖去了。玉容無奈,只得悶悶不樂隨他去了。
一直到晚間用膳,胤禛依然沒有吩咐下去如何處理此事,玉容耐著性子等,滿以為晚間批閱奏折時他總該下旨了吧?誰知把黃匣子中十來件折子看完了,他還是沒有處理此事的意思,反而扶著玉容的雙肩,笑道:「天色不早了,容兒今天該累著了,咱們早點歇著吧」
「皇上」玉容終於忍無可忍,頗為躊躇了一會,道:「皇上忘了今天十三爺說的事嗎?皇上打算怎麼處理?」
胤禛唇邊漾起輕笑,捏了捏她的臉,道:「你說呢?該如何處置?」
玉容斟酌著道:「十三爺如此鄭重其事懇求皇上,皇上總不好駁了十三爺的面子吧?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橫豎八爺已經不在,單憑一個允禟,皇上根本不足為慮。」
「朕只想知道,容兒的意思怎樣?」
玉容頓時緊張起來,避開他的目光,道:「我,我沒有什麼意思皇上說怎樣便怎樣吧。」
「可朕想聽你的意見,朕要聽你說,你說怎樣就怎樣。」胤禛雙目灼灼凝視著她,不讓她迴避。
玉容狐疑的瞅著他,彷彿要看穿他的用心,不肯輕易開口。她生怕說錯了話,不但救不了允禟反而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