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就此不了了之,面子上也算是交代的過去了,胤禛依然與玉容相廝相守在養心殿,愈見濃情蜜意。只是自打上次出宮遇險之後,玉容也是心有餘悸,再也不提出宮的事,每日乖乖陪在胤禛身旁,靜靜的等著出巡的日子。
五月底,一切終於準備齊全,安排妥當,欽天官擇了日子,定在六月初六出巡。到了那日,胤禛便帶著玉容及弘歷、弘晝等出巡了,留下允祥在京監國,張延玉從旁協辦。
胤禛雖然一再下令一切從簡,天子出巡,到底儀節繁瑣,光是依仗隊伍就很可觀了,更別說隨行的大內侍衛與御林軍。
六月正是多雨季節,進入河南境內,到了開封,恰碰上滂沱大雨潑天的下,胤禛十分憂心,下令駐紮開封,傳來地方與河道官員,親自詢問築堤防洪及救災事宜。皇上親自過問,地方官員們不敢躲懶,各各奮力抗洪救災。
胤禛辦差多年,深知官場弊病,不肯輕信地方官員一堂之言,微服帶著侍衛們親自到河堤上巡查。這一來,果然發現了一些問題,胤禛大發雷霆,將地方官員好好訓斥了一頓,責令改過。地方官員怎麼也想不到皇上如此較真,各各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再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誰知胤禛這幾日勞累了些,又加上氣急攻心,又淋了兩場大雨,竟一下子病倒了,又是發燒又是咳嗽,面容憔悴不堪,太醫天天請脈問藥,急得隨行人憂心忡忡。
這還罷了,偏偏他又不肯靜心調養,每日還要強打精神看京裡允祥專遞來的折子,這下病好得更加慢了。
這日背後墊著引枕斜靠在臥榻上看折子,不知寫的是什麼,氣得他變了臉色捂嘴大咳起來。恰好玉容端藥進來,見他面容憔悴,雙頰潮紅,咳得彎腰氣岔幾要背不過氣來,又是心疼又是惱火,忙將藥碗擱在一旁,偏身坐在他身旁,一邊替他輕輕撫拍著背,忍不住大發嬌嗔,瞪著他道:「皇上好好的怎麼又急了?太醫都說了靜心調養,你總不聽你要是再這樣,我可不管了明兒我便回京去」
胤禛將那折子遞給她,歎道:「你瞧瞧,太不像話了朕不管,怎麼放心得下」
玉容接過一看,是彈劾鎮江河防營管帶趙與鐘的折子。這個趙與鍾是年羹堯手下立過功的將軍,戰爭結束後論功行賞,把他安置在鎮江河防營,不想上任還不到半年時間,就弄得地方烏煙瘴氣,公然結黨營私拉幫結派,縱容手下官兵無惡不作,官匪勾結,專門勒索、坑害過路客商,鬧得民怨沸騰,也難怪胤禛瞧見了要生氣。
「皇上,對這種人用不著客氣」玉容素來對年羹堯及其一黨毫無好感,將折子在手中掂了掂,便道:「如果折子上所言屬實,這個混蛋十個腦袋也夠砍的了」
胤禛擰眉不語,道:「確實鬧得太不像樣了」一個年羹堯已經夠他煩的了,沒想到還有他的老部下。到底是為國出力的有功之臣,戰爭才剛剛結束就拿有功將領開刀,即便佔著十分理,看在旁人眼中亦難免心寒,是以他仍有些猶豫。
玉容瞧出了他的意思,心中十分不以為然,想了想,笑道:「皇上,依容兒看,倒不如把此人連人帶罪狀一併送到年羹堯那去,讓他自己看著辦吧這個年羹堯真是混蛋,老讓皇上不省心」
胤禛目中一亮,點頭笑道:「容兒說的不錯,就這麼辦快把折子送到書房去,讓孟玉林幾個隨行大臣擬旨,差人速速送回京交代允祥」
「我才不去呢」玉容撇撇嘴,毫不客氣的一口回絕,將折子扔在一旁,道:「我只管皇上喝藥,別的不干我事」說著起身將藥碗端著,扶了扶他坐好,將藥碗遞到他唇畔。
胤禛頓時一噎,瞟了她一眼,只好乖乖的就範,就著她手中喝光了藥,玉容忙又拿水給他漱口,一邊伺候一邊大為不滿的絮絮叨叨埋怨不住,胤禛則很好脾氣的陪著笑臉不住口的答應。
好半響,胤禛方笑道:「容兒,你說完沒有,你說完了是不是該朕說幾句了?」
「你,你有什麼好說的?不許狡辯」玉容嘴一撇。
胤禛握著她的手百般撫弄,柔聲道:「容兒你為了照顧朕這麼辛苦朕如何不知?朕若是不早日康復,豈不是更叫容兒受累?所以朕決定了,讓弘歷弘晝替朕分憂,朕一事不管,安心靜養,如何?」
玉容先是一愣,隨即笑道:「當真?若是這樣最好不過了弘歷弘晝這麼大個人也該替皇上分憂了那,什麼時候傳他們過來?」
胤禛眼睛往外瞟了瞟,皺眉道:「這個蘇培盛,越來越不知怎麼當差的了朕方才便叫他去傳兩位貝勒爺,怎麼現在還不回來?」
玉容更喜,粲然笑道:「原來皇上已經叫蘇培盛去傳他們了皇上也是,不早告訴人家,害人家方才說了那麼多」
「唔,朕喜歡聽容兒嘮叨」
「皇上」玉容嬌聲不依,忽又咬著牙笑道:「只有老人家才愛嘮叨,好啊,你是嫌棄人家老了」
胤禛咳了咳,笑道:「朕,朕怎會嫌棄容兒容兒……不老」
「皇上」玉容忙輕輕撫著他的背,替他整了整披在身上的衣裳,拿過熱茶遞到他唇邊,柔聲道:「人家開玩笑,你又急了,不許急……」
恰在此時,蘇培盛在簾外高聲叫道:「啟稟皇上,四貝勒、五貝勒到」
「進來吧」胤禛臉色一正,有些不悅,心道這個蘇培盛怎麼回事?到了就到了,這麼大聲鬼叫什麼?
胤禛哪知,玉容恰餵他喝藥時,蘇培盛便帶著弘歷、弘晝來了,只是覺得不便立刻就進,還是等他喝完藥再進去比較好,於是就等在簾外。誰知玉容又嘮嘮叨叨將他一頓好抱怨,這一來,蘇培盛等就更不便進來了,又不好走開,只得戰戰兢兢立在簾外等候,將他二人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其實不是有意偷聽。
蘇培盛是習慣了皇上受著容姑姑「挾制」,倒也不覺什麼,在弘歷和弘晝,卻是頭一回聽見。
弘歷忍不住暗暗皺眉,聽見玉容不住埋怨胤禛不顧身子勞累瞎操心,雖然知道她是為胤禛好,依然覺得她太過無禮,無禮得有些豈有此理偏偏胤禛不但不生氣,反而小心陪笑,聽起來似乎十分受用的樣子。弘歷簡直不敢相信,心下暗暗掂掇:難怪那些清流言官們罵她是狐狸精,果然有幾分道理,不然怎麼把不苟言笑、嚴肅端凝的皇阿瑪收得服服帖帖,低聲下氣簡直變成了另一個人了不是親見還真叫人不敢相信
弘晝則目瞪口呆,大為驚奇,對容姑姑的崇拜頓時提升了幾個檔次皇阿瑪那是多嚴肅、多厲害的人,臉一板他便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可是在容姑姑面前呢?一切都顛覆了皇阿瑪居然被她給管住了他不由暗暗掂掇:難怪人人都說皇阿瑪快要把容姑姑寵上天了,還說養心殿裡是容姑姑說了算,本來我還不信,看來這是真的了天容姑姑,你真厲害……
後來,蘇培盛在外聽到裡頭二人說話開始你儂我儂的頗有**意味了,不由暗暗叫苦,平日裡他們聽到還可以裝作沒聽到就過去了。可是胤禛這兩個成年兒子就在外頭,叫他們也聽了去,胤禛若是知道了,還不得惱羞成怒掐死他於是他牙一咬,決定不能再等了,趁著胤禛提到他的時候,慌忙高聲答應,打斷了裡頭的對話。於是才有了方纔那一幕。
隨著胤禛沉沉一聲「進來說話」,蘇培盛打起簾子,引著兩位斂氣屏聲的貝勒爺進來了。
弘歷、弘晝緩緩神,凝神屏息,規規矩矩邁著方步進來,一甩馬蹄袖,雙雙在胤禛榻前跪下頓首道:「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胤禛只略略點了點頭,道:「起來說話吧,蘇培盛,給兩位貝勒爺賜座」
「兒臣謝皇阿瑪「弘歷、弘晝恭恭敬敬起身,坐到一旁。
弘歷悄悄抬眼皮,見玉容坐在胤禛榻上,胤禛身子則斜斜靠著她,一隻手還緊緊握著她的,不覺微微蹙起了眉,越發嫌惡起來。弘晝也瞧見了,心下佩服傾慕不已,暗暗道:真看不出來皇阿瑪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容姑姑還真是好福氣
「弘歷,阿瑪最近身子不適,需要靜養,京城送來的折子,你便幫著看一看罷你也不小了,也該學著了」胤禛溫言道。
弘歷已經在簾外已經聽胤禛與玉容提過,此時聽了倒不覺意外,而且年輕氣盛,頗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不過,禮數卻不能少。他忙跪下,恭謙道:「是,皇阿瑪。論理兒子該當替皇阿瑪分憂,只是國家大事非同小可,兒臣怕自己擔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