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見她不懂見駕,忙上前一步,向她溫言道:「春兒,快跪下叫皇上」
春兒一怔,依言跪了下去,沒有磕頭,也沒有行禮,只是如常態一般微微垂眸,道:「皇上」引來一片低低的笑聲。胤禛無奈,目視皇阿瑪,滿眼祈求。
康熙也把手握成半拳擋在嘴畔,咳了咳,瞟了胤禛一眼,向春兒擺擺手,笑道:「罷了,你起來吧」
春兒聽了便站起來,眼皮一動,雙眸下意識向週遭一掃,剎那間,眾人只覺得她那雙雪亮的眸子波光凜閃,神氣泠然,忍不住心中一怔,竟湧出幾許懼意。這一下,誰也不敢再笑了。春兒的目光在觸到胤禎時,神色似乎一滯,隨即移開。胤禎卻嚇了一跳,以為她的目光另有深意,不由有些慚愧,畢竟當初他可是那個冒名頂替拿了她的東西的人
康熙一生謀算人心,不知看過多少人,此時見春兒神色自若,意態閒適,目光沉靜自然,站在這麼多人前毫無懼色,似乎他人的存在跟她沒有一絲一毫關係似的,康熙便知胤禛所言不假,這確實是個心地單純的女子。
於是,康熙便含笑道:「你叫春兒?誰給取的名啊?」
春兒見是問她,便望了康熙一眼,點了點頭,開口答道:「是師父給取的。」
「哦?聽念兒說你的武功很厲害,也是師父教的?」
春兒搖了搖頭,道:「是跟黑狼他們學的」
「黑狼?」康熙神色一滯,笑道:「朕差點忘了你是狼女。」他本想再問問關於狼女狼群的一些事,又覺得身為一國之君盡打聽這些有失為君體統,便收住了話頭,便笑道:「朕想見識見識你的武功,行嗎?」
春兒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便望著胤禛。
胤禛想了想,向康熙道:「皇阿瑪,不如讓侍衛們與春兒比試一番,不知皇阿瑪意下如何?」
康熙點了點頭,笑道:「這也好」於是便目視領頭侍衛,讓他安排。
那邊胤禛也在低聲囑咐春兒:絕對不可以殺人,萬不得已也不要傷人,點到為止。
春兒皺皺眉,臉上神色有些不屑,心想這算是怎麼回事她向來跟著師父和紅巖谷中各位當家每次與人交手,都是毫不留情的,對於胤禛的吩咐,她實在有些不解,暗自尋思這樣打法究竟為何?還不如不打只是看胤禛面色凝重,目光十分嚴肅,便只好照做。
那些大內侍衛誰不是武藝精湛、打熬得十分強健的筋骨?見春兒不過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家,而且看起來木木的反應遲鈍,絲毫不顯伶俐,心裡都暗暗輕視,因此他們商量著,誰都不太肯上場,總覺得這分明就是佔便宜,就是贏了也不光彩最後,還是那首領侍衛見不是個了結,隨手點了一人。那人無可奈何,在其餘眾人竊笑的目光中,帶劍怏怏上前,給康熙行了一禮,康熙點了點頭,這才上場。
此時,諸人站在康熙身後烏壓壓一大片等著瞧這場頗為滑稽的比試。那侍衛見春兒愣愣的站著不動,尋思一回,便雙手抱拳,揚聲笑道:「春兒姑娘,你的兵器呢?」
念兒聽見了便從弘歷手中搶過長劍,往春兒身上一拋,叫道:「師姐,這把劍給你」
春兒嗯了一聲,隨手接了。只是身形依然不動,那劍握在左手,也沒有拔劍的意思。而那侍衛已經「噌」的一下拔出了雪亮的佩劍,在陽光照耀下,亮嗖嗖,冷冰冰,寒氣逼人。
這一來,那侍衛好生尷尬,手中長劍收也不是,出也不是,也只好杵在那了。比劍變成了大眼瞪小眼。沒上場的侍衛紛紛暗自慶幸:幸虧不是自己上去丟人就連圍觀的皇子們和太監隨從們都好奇起來,竊竊私語議論不停,康熙只冷眼旁觀,不置一詞。
他們哪裡知道春兒心中的想法?春兒想的是,既然師父叫聽王爺的話,而王爺又是那樣吩咐,自己便不動手,只躲,那總行了吧?於是根本懶得出手,只是站在那裡等著躲閃。誰知那侍衛也她不動也只好站著不動於是春兒就奇怪了,還以為他跟自己一樣的想法,便睜大眼睛向他道:「你別站著,快點出手吧」
那侍衛站在那裡心中已經急得不得了,正無法可想怎麼打破這個僵局,聽見春兒這麼一說,雖然有些生氣,但也不容細想,順水推舟當即便道:「春兒姑娘,得罪了」說著輕輕巧巧一劍向春兒刺過去。他的劍去勢極其緩慢,生怕傷著了春兒,畢竟,春兒可是雍親王府的人
春兒依然是怔怔的模樣,一動也不動,只在他的劍離她胸前只有一拳距離時身子猛然向後稍稍退了退。劍再上前,她便再稍稍一退,距離不多不少總保持著一拳左右距離。旁觀諸人都見她被劍逼得連連後退,偏偏又不能擺脫那逼過去的劍,不由輕笑起來,看似十分狼狽,不由輕笑起來,只有那持劍的侍衛暗自詫異,有意要試探她,那劍往前去的速度漸漸加快,到最後,竟是拼盡全力刺了過去。誰知春兒依舊如原先一般,對方慢她也慢,對方快她也快,總之,那一拳的距離絲毫未變。
旁觀的竊笑漸漸低了下去,有些眼明的已經看出了點門道,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場上的侍衛在聖駕前、眾目睽睽之下,刺出去的劍連個小姑娘都嚇不倒,不由自主著了慌,又氣又急又燥,大喝一聲,劍招變幻,狂風密雨般向春兒刺去。
春兒自小隨著狼群奔跑追逐獵殺野獸慣了的,後來又得玉容訓練指點,加之天分極高,練就了罕見的功夫,尤其是輕功更稱一絕,哪把這侍衛的劍法放在眼裡?若不是她打定了躲閃的主意,這侍衛早就死在她手下了。但見那侍衛手中長劍舞得虎虎生風,幻化起漫天雪白一道道光影,令人望之生寒,春兒依然是左偏右閃,身形飄然,如先前一般絲毫不見侷促。如此一看,就是傻子也看的出來誰的功夫更高一籌了
康熙稍稍皺了皺眉,不知問了胤禛什麼,便向胤禎低語幾句,於是胤禎便向場內高聲喝道:「春兒姑娘,皇上准你出手」
春兒極迅速瞟過胤禛一眼,猛然身子一縮避開刺來的劍,就勢側身上前,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侍衛手中之劍已被春兒奪在手上,站在一旁。
「你,你欺人太甚」那侍衛先是一呆,隨即反應過來,漲紅著臉怒目大喝,掄起拳頭就要撲上去。首領侍衛忙大喝一聲:「聖駕面前不得放肆」那侍衛猛然回過神來,狠狠瞪了一臉淡然的春兒一眼,捏緊了拳頭默默退下。
胤禛忙把春兒叫了過來,從她手上接過劍,親手遞給那首領侍衛,笑道:「春兒不懂規矩,你們都是大內侍衛,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首領侍衛見雍親王如此客氣,受寵若驚,正伸手要接、滿臉堆笑要說幾句客氣話,誰知念兒清脆的聲音當即接口道:「就是嘛,我師姐也是好心,她怕傷了你們」
這一來,那些侍衛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那首領侍衛更是尷尬無比,伸出的手僵在當空,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凍結,變成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樣。胤禛暗暗叫苦,轉頭瞪了念兒一眼。
胤禛還沒說話,康熙也哈哈大笑,將春兒念兒和那首領侍衛招致跟前,笑道:「剛才春兒顯然未用全力,這樣吧,再比一場。春兒,這一回朕准你用全力,不可一味躲避,你明白了嗎?」
春兒想了想,點了點頭。康熙又含笑向念兒道:「念兒啊,你覺得誰跟你師姐比試比較合適?」
胤禛拚命使眼色,無奈念兒沒瞧見,歪著頭想了想,笑道:「大概十二三個,我師姐總能應付得來的」
這回康熙不笑了,疑惑的望望一臉淡然恍若置身事外的春兒,又望望氣得眼內要噴出火的眾侍衛,他想了想,向那頭領侍衛笑道:「你們挑選五個人跟春兒姑娘切磋切磋吧記住,點到為止」
「庶」
這一回,一反原先你推我讓不肯下場的情形,人人都嚥不下這口氣,紛紛摩拳擦掌要求上場。那首領侍衛謀劃一番,點了五個功夫中等偏上的上場,他自己並不去。這樣,贏了固然理所當然,萬一輸了,也可以說是最好的高手並沒上場,還不至於丟盡大內侍衛的臉。
那廂念兒見自家阿瑪急得眉頭都皺成了一團,忽然想起娘的話,不許叫阿瑪為難,她想了想,便奔到春兒身旁,踮起腳尖悄悄跟她說了句什麼,春兒稍一遲疑,隨即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念兒嫣然一笑,鬆了口氣。悄悄退後。
這一回,眾侍衛也顧不得什麼以五敵一甚不光彩、什麼欺負女流之輩這些忌諱了,先前見識了春兒的功夫,雖然只是管中窺豹,依然不敢怠慢,一個個上去,施了禮,一人笑喝道:「春兒姑娘,得罪了」相互使個眼色,紛紛拔出手中刀劍向春兒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