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悶悶回到忘月居,打發哄走了弘歷兄弟,玉容靜靜坐在月洞前,趴在桌案上等著胤禛。
她既想見他,又有些怕見他,她怕他變得不一樣。她情不自禁的在想,假如他變了,變得不那麼在乎她,她將何以立足於此?她不是嫡福晉,沒有強勢的娘家,沒有富足的家底,她憑著立足的僅僅是他的愛!假如失去他的愛——她寒浸浸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她要學習耿格格那樣嗎?別說她學不來,即便她肯學,也不會有人肯放過她;跟她們鬥,她沒有興趣,亦沒有資本,她只是一個人,鬥不過貝勒府的家法;逃跑?她逃不掉,不但有父兄,還有兒子……
她不禁越想越亂,越想越煩。
夜已深了,那一彎銀鉤月牙淺淺懸掛樹梢,將深墨的天空暈染著淡淡的光暈。晚風拂過樹枝,帶起一片沙沙的婆娑,似細浪輕撫沙灘,似春蠶吞食桑葉,觸動著玉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她藉著月洞望出去,月已漸漸西移,院門依然沉沉緊閉,她期待的那聲推門聲始終還沒響起來。這一刻,她甚至恍惚起來,彷彿自己就是一個深宮寂寞的女子,正默默嚼著浸入骨髓的寂寞。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紅顏未老恩先斷,獨倚熏籠坐到明。原來等人的滋味,這麼不好受!
她焦躁不安,滿腔的氣憤漸漸變成了擔心害怕,害怕什麼,她不願意承認,可是,她是真的在害怕!
終於響起了低沉悶鬱的開門聲,一對明亮的燈籠照得院中驀地一亮,明明暗暗的光影中,胤禛清瘦的身影終於踏了進來。
「爺回來了!」玉容的心彷彿一下子飛到雲端,臉上露出燦然的笑容,她一邊喚著他情不自禁跑了出去撲到他的懷裡,把頭埋在他的胸前,緊緊的抱著他,鼻子一酸,忍不住嗚咽起來。
胤禛身子一僵,被她過度熱情的反應弄得有些意外,遂含笑回擁著她。感受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鼻息簌簌有聲,胤禛嚇了一跳,將她從自己懷中放開,扳著她的雙肩,急道:「乖容兒,怎麼哭了?出什麼事了?」
玉容低頭拭淚,嘴一扁,委屈道:「我,我以為你不理我了!胤禛,如果將來你真的不理我了,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好不好?我不要這樣煎熬的等著你,等得,好難過!」
胤禛低歎一聲,略顯粗糙的手指撫上她的臉,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痕,寵溺道:「爺怎麼會不理容兒呢?一生一世都不夠,爺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跟容兒在一起!乖容兒,爺剛從皇阿瑪那回來,福晉又說了些事,這才來晚了,是爺不好,該打發人來說一聲才是!」胤禛在她前額輕輕一吻,攬著她往屋裡去。遂又輕咳了一聲,笑道:「爺本以為容兒要大發脾氣,還發愁該怎麼哄呢,沒想到卻省事了!看來容兒在積翠莊住了三個多月還真是修身養性了!」
胤禛的話成功勾起了玉容的火氣和酸氣,她狠狠扭了他胳膊一下,使勁瞪他一眼,氣呼呼道:「奴婢怎麼敢發脾氣?若不好性兒怕連站的地都沒了呢!自古不都是這樣嗎?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腦海中閃過兩位新人的面影,心裡更酸。
胤禛屏退下人,強行將她攬抱在膝上,下頷在她臉上有一下沒一下蹭著,故意笑道:「容兒晚膳用的什麼呀?爺怎麼聞到好大一股酸味!」
玉容猛的偏過頭,報復性的咬了他下巴一下,帶著點惡狠狠的氣味道:「喝醋了,怎樣?」
胤禛疼得齜牙瞇眼吸了口氣,然後用一雙晶亮如黑寶石的眸子靜靜的、認真的、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她秀美薄怒的眼眸。許久,在她眉心一吻,柔聲道:「容兒就這麼不信任爺嗎?那兩個侍妾爺不能不收,爺沒有老八那麼傻,跟皇阿瑪硬頂!可爺不會碰她們。」
「八爺?八爺,怎麼了?」玉容頗有點棄重就輕,立刻轉移了注意力。
胤禛皺皺眉,有些不悅,「老八的事你打聽什麼?」
玉容笑道:「爺自己說話露一半藏一半,存心逗人家玩,反而還怨人家!」
胤禛似警告般瞅了她一眼,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皇阿瑪指了個秀女給老八,結果老八死活不要,皇阿瑪龍顏大怒,連帶著我們這些日子都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惹惱了老爺子!所以,爺一直也沒敢去看你!」
「八爺真是專情!微雲真有福氣!」玉容聽得很解氣,說得又感慨又羨慕,又含帶了點,暗示。
「專情?福氣?」胤禛冷笑了一聲,道:「老八平日裡那麼聰明謹慎玲瓏剔透一個人竟也會犯這種莽漢衝動,也是奇了!至於八福晉,依爺看,不是福氣,倒是晦氣!」他瞧玉容睜大著眼,一臉的疑惑,繼續道:「老八惹惱了皇阿瑪,皇阿瑪不好把他怎樣,拿八福晉做筏子,斥責她身為嫡福晉,既不能替皇家開枝散葉,又心胸狹窄不容丈夫納妾,實乃大清第一妒婦!」
「不是這樣的,這不關微雲的事!」玉容急得大叫,望見胤禛投過來灼灼逼人、疑惑的眼眸,她忙放緩了聲調,道:「爺剛才也說了嘛,明明是八爺自己推掉的,為什麼賴上微雲了?這不公平,不公平!」玉容簡直氣得心口翻騰,她無法想像康熙的思維怎麼這麼具有跳躍性,明明是自家兒子的不是,他卻能義正言辭的把帽子狠狠的往兒媳婦頭上扣!
胤禛瞅著她,突然笑道:「你這話倒跟老八辯解的八九不離十!不過,皇阿瑪說,這才是八福晉厲害高明、居心叵測之處!明明是她自己不具婦德、無容人之心,仍然有法子把老八治得服服帖帖向著她說話,連孝義君臣都棄之不顧,公然頂撞他老人家,不是妒婦、刁婦又是什麼?」
玉容身子一顫,頓覺陣陣發冷,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可以把不講理說得如此有理,玉容真不知該是氣憤還是佩服。她猛然想起德妃的話,她終於明白德妃為什麼那麼擔憂胤禛專寵她會惹怒康熙,在康熙的心裡,對專寵的女人之忌恨厭惡有多深多重,她終於見識到了!她心裡湧起很複雜的感情,對於德妃,她應該感謝的吧?可是,她的話卻猶如一根根利針插入她的心上,讓她始終不能忘記!她又想起胤祀,心裡充滿了愧疚,若不是那天自己有意無意勸了他,他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堅定的拒絕康熙的安排呢?
「微雲現在豈不是要傷心死了?她怎麼受得了!」玉容默默歎息。
胤禛又氣又好笑,咬著牙道:「得了!這種憐香惜玉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這是老八的事!我說,咱們自己的事都沒辦,你這麼關心打聽別人的事做什麼?」
玉容望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臉一熱,側過臉道:「你,你真的沒有碰過那兩個小美人?」
胤禛不住摩挲著她白嫩的頸脖臉頰,在她後頸窩輕輕舔噬呵氣,曖昧低笑:「不信爺麼?要是不信你檢查檢查不就知道了?」
「怎麼檢查?」話一出口,玉容大悔大羞,雙頰發熱,白嫩的膚色漸漸透出誘人的暈紅。微閉著眼才要掙扎,已被胤禛扣著纖腰,吻得身子發軟。
「乖容兒,咱們這就檢查去……」胤禛攔腰抱起酥胸起伏、嬌喘微微的玉容,越看越愛,迫不及待將她放到床榻之上,欺身壓了上去,順手扯下銀紅鮫綃床帳。一陣窸窣響動後,傳出陣陣交合歡愛的呻吟,帳內被翻紅浪春色無限,連帶帳外的空氣亦瀰漫著濃濃的曖昧情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