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康熙帶著諸位兒子、**嬪妃、文武大臣、八旗子弟浩浩蕩盪開往塞外巡幸遊獵。皇太后生怕像上次一樣受不了車馬勞頓沒有同去,胤禛因為要照顧懷孕已七個月的玉容也不去,康熙便命胤禛暫代處理京中事務,又留下胤祥協助他管理京城治安。
皇帝是皇宮的主心軸,宮中所有的人都圍著他忙活。他一走,留守的人也沒了幹活的興致,宮裡霎時冷清得異樣,偌大的皇宮一夜之間彷彿變成了空城。沒了人氣,數不清的錯落有致、縱橫交錯的宮室殿宇威嚴聳立,天街巷道四通八達,比平日倒更多了幾分迫人氣勢,走在空曠的宮殿之間,聽著「哆哆」單調響脆的腳步聲,沒來由的會叫人升起一種沉沉的孤寂肅穆之感。
可是這種難得的清靜,玉容卻很喜歡。對一個現代人來說,有這麼一個可以毫無顧忌的參觀古代皇宮的機會,那是多麼難得!留守宮中的除了太后就是一些不得寵的嬪妃貴人,玉容是太后所寵之孫媳婦,如今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在宮裡是想幹嘛就幹嘛,橫著走都行!
三月裡恰是春水泛碧波,桃紅柳綠,群芳鬥艷,嬌鶯恰啼,蝶蛺翩躚的熱鬧時光,玉容陪著太后,每天在偌大空曠的御花園中遊玩,今日在杏花林中看宮女們蕩鞦韆嬉戲;明日趕一群羽毛鮮亮艷麗的水禽戲水;後日又滿園子撲蝶養在屋中,叫人採摘鮮花餵養;甚於釣魚、燒烤、採花制花茶、斗草編花…無所不幹,領著滿宮的宮女太監肆意妄為無所不至,太后大悅,在一塊玩得不亦樂乎。
玉容突發奇想,讓人從宮外送了一窩蜜蜂養在慈寧宮後院外牆,還向太后保證說過些時候可以吃上蜂蜜。太后對於自家蜜蜂產的蜂蜜很感興趣,每天都要看幾趟什麼時候產蜜,後來還興致勃勃留了一瓶給康熙,任憑康熙怎麼說都不肯把蜂窩撤走,弄得太監宮女們每每要經過時總是繞道而行。
望著一池微皺波光粼粼的春水,玉容本來還想泛舟湖中,太后唬了一跳,一個勁的搖頭,嗔道:「你這丫頭,膽子還真是不小!肚子都這麼大了,還想划船!萬一有個不慎,那怎麼好?不行不行,你可別亂來!」沒了指望,玉容歎了口氣,很快又有了新主意,叫人在湖邊做了一架近兩米高的大水車,小宮女踩著軸轆牽動水車咕嚕嚕直轉,帶起一道道嘩嘩的水流,在陽光下如一條條銀鏈。太后哪裡見過這種鄉野之物,嘖嘖稱奇,鳳心大悅,直誇玉容心思巧,也更加熱心嘗試她稀奇古怪的想法。
不到十天,在玉容的帶領下,太后的放縱下,宮女們的湊趣下,皇上離宮之後原本應是安安靜靜的皇宮,變得前所未有的熱鬧。太后每日笑顏如花,興致勃勃,還不忘感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胤禛每天在乾清宮處理政務,得空了便讓小太監傳話求見太后,誰知太后比他還忙,經常是回說沒空見他,一切安好,叫他不必掛念。胤禛心裡又驚奇又窩火,驚奇的是太后什麼時候也變成大忙人了?而且還是在皇阿瑪離京的時候?窩火的是那女人應該知道他名義上說是見太后,其實想見的是她,而她竟然十天了也沒捎句話給他!
直到雪兒說帶進宮的安胎藥吃完了,要打發人回府去拿,玉容才猛然驚覺好久沒見著四阿哥了。她心裡一陣發懵,接著是深深的懊惱和思念:她竟然忘了他!忙跳下榻吩咐更衣,驀的又一怔,自言自語咬牙道:「罷了,四爺要是不叫人送來就不吃了!我進宮這麼多天,他都不來看我,他,哼!」
「側福晉,你冤枉貝勒爺了!」雪兒笑道:「皇上不在京,貝勒爺怎麼好隨意往**跑?而且奴婢聽說了,貝勒爺每隔一日都求見太后,是太后說沒空叫他不必來!」
「有這種事?」玉容怔住了。
正說著,留在貝勒府的小山卻來了,向她福了一福笑道:「主子,貝勒爺命奴婢給主子送安胎藥來了,還囑咐讓主子千萬主意身子。」
玉容心中一暖,渾身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溫情,一陣風跑到太后跟前嚷著要出宮,把太后嚇了一跳,詫異道:「怎麼了?風急火燎的,誰欺負你了?」
玉容臉一紅,垂著眼支支吾吾道:「沒,沒有人欺負奴婢!」
「那你剛才?」太后愕然。
「太后,」玉容舔了舔嘴唇,道:「方纔,四貝勒府,奴婢的丫環給奴婢送安胎藥來了,四爺,四爺……」
太后哈哈大笑,道:「這回我明白了!我說呢,老四這些日子怎麼老想著過來給哀家請安啊,哀家還覺奇怪他皇阿瑪讓他代理政務他就那麼閒?原來是為了你這小蹄子!這麼著吧,以後每天讓他過來看你就是了,宮裡冷清,哀家捨不得你這就走!」
正說著,恰好太監稟報:四貝勒求見!太后不緊不慢喝著銀耳燕窩盞,瞅了玉容一眼,微微昂頭含笑道:「讓他進來吧!哀家乏了,也不必給哀家請安,讓他見他媳婦去吧!」說得滿殿人都抿嘴偷笑。
胤禛舒了口氣,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走了!進了玉容所住東偏殿,眼前一花,已被人一陣風撲入懷中,一雙柔軟的手用力圈上他的腰,一個久違的、熟悉的聲音在他胸前低低笑道:「爺,有沒有想容兒呢!」
胤禛原本一肚子酸醋怒意,暗自咬牙打算要好好教訓她一頓。此刻溫香軟玉在抱,卻再也狠不起來,整顆心暖融融的溫情頓起,只想好好的憐愛她。
他「唔」了一聲,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含情脈脈凝視著她如星光般璀璨的眼眸,忍不住印下一吻,將她按在胸前,寵溺道:「沒良心的丫頭,爺進不來你也不說出去見見爺,你不想爺嗎?這些天都怎麼過的?嗯?」胤禛一邊說一邊坐下,將她抱在膝上,嗅著她發間的馨香,撫弄著她細嫩柔膩的臉。
「爺,」提到宮中生活,玉容精神不由一震,環著他脖子的手動了動,嘰嘰咯咯言笑嫣然向他說得滔滔不絕如黃河之水。聽得胤禛又吃驚又好笑,末了輕歎一聲,無奈道:「你啊,皇阿瑪回宮若是知道你這樣鬧,即便他老人家不說什麼,也不知又有多少閒話!皇宮乃莊嚴肅穆之地,規矩比天大,豈容你弄得跟廟會一般?不許再胡鬧,知道嗎?」
玉容吐了吐舌頭,笑道:「那,今天我還說了明兒和太后放風箏呢!我——」
「放風箏?你?」胤禛圓睜著的眼中忽的冒起火苗,他盯著她的肚子,臉色一沉,道:「要是摔著了爺的孩子,哼,爺非把你,把你……看來爺還是早點把你接回府去才行!」胤禛連說了兩個「把你」終究說不出狠話,歎息著生氣。
玉容聽著他又怒又憐又氣又急的話,心已癡了,忍不住伸手輕輕撫弄他緊蹙在眉心的眉頭,柔聲道:「爺別生氣,容兒自己何嘗不緊張自己的孩子嘛!風箏是宮女放,容兒陪著太后看罷了。再說了,太后和雲兒雪兒她們也會好好看著容兒的!」
胤禛稍稍放心,將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輕吻,笑道:「爺還是覺得把你帶在身邊才放心!罷了,料想太后也不捨你,再陪她老人家住幾日吧!咱們孩子乖不乖啊?爺好些天沒見著他了!」
玉容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嗔道:「孩子還在人家肚子裡,爺哪天見著了?」
胤禛笑笑不說話,輕輕放她坐下,自己蹲著身子伏貼在她肚子上聽著,笑道:「爺能聽到他的心跳呢!一定是個健康的胖兒子,不然心跳聲怎麼這麼有力!」
玉容輕輕撫著他的頭髮,笑道:「謬論!」
胤禛哈哈一笑起身,忽然雙手用力扳著她的雙肩,望著她的目光忽然變得火一般熾烈,玉容腦中「嗡「的一下,身酥骨軟,怔怔的瞧著他,彷彿整個人被吸入他深情的瞳仁中一般挪移不開。她不禁心中一熱,扭身低低道:「你,你又這樣瞧人家……」
胤禛溫柔的將她摟入懷中,笑道:「爺的容兒還是那麼不中用,被爺看幾眼就成這樣了!」
玉容大囧,索性垂頭不語,咬著嘴唇忍著唇邊漾出的一層一層的甜蜜笑容。胤禛輕笑一聲,打橫將她抱起逕自往床榻走去。玉容大驚,奮力一掙,急道:「爺,使不得,你不顧念孩子也不行,這裡是慈寧宮——」
「別亂動!」胤禛低喝一聲,輕輕笑道:「小腦瓜子想什麼呢!爺只是有點睏了,想要你靜靜陪著躺一會!」
玉容大囧,玉頰飛紅,閉著眼任由他把自己放在榻上,感受到他也輕輕躺下,一手扣在自己腰間,一手伸在自己後頸下,不覺睜開眼,四目相對,心底是說不出的溫柔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