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朗朗晴日,玉容在慈寧宮後院翻看著攤開曬在大簸箕裡的菊花,望望天色,心下盤算著還用不了幾天這些菊花就可以曬好了。太后歡喜的很,直誇她有孝心,蘭馨也湊趣繡上了一個折枝菊花的枕套,就等著這些菊花裝進去了。
一雙手出其不意的從身後蒙住了她的眼,她身子一僵,實在想不出來會是誰這麼惡作劇,疑惑笑道:「是——蘭馨?不會啊,你的手不會這麼大、這麼粗,是誰呢!喂,我猜不出來,你——」玉容一邊笑著一邊掰開了那雙手扭轉頭,眼前一花,她使勁眨了眨眼,驚道:「爺!怎麼是你!」
胤禛大不樂,下意識一拂袖子,沉著臉哼道:「蘭馨?虧你想得出來!才一個多月就把你的爺給忘脖子後頭了,還嫌爺的手粗?哼,虧爺還天天念著你!」
玉容突然就覺得很慚愧,於是堆起滿臉的笑,很狗腿的拉著他胳膊嘻嘻笑道:「爺冤枉人家了,人家哪天不想著爺了?可是從前沒這麼玩過嘛,我哪知道是您啊!」
聽她說「從前沒這麼玩過」胤禛不覺捂嘴咳了兩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不由暗笑自己也不知怎麼的心血來潮玩起這種小孩子把戲,真是丟人!也就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他攬過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一手撫上她的前胸,柔聲道:「還疼嗎?爺叫人送來的雪蓮散瘀丸小山都打發你吃了沒有?千萬別弄得內傷才好!」
玉容身子一緊,不自覺往後縮了縮,心一慌,舌頭有些打結:「那藥…是,是爺送來的啊。爺怎麼——怎麼知道我……啊,我已經沒事了,真的!」
「你以為宮裡有秘密嗎?自從經過了上年宜妃那事,爺怎麼可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呆在這兒?哼,只不過你不想叫爺知道,還把太后搬出來擋著爺,爺也只好裝作不知道罷了!老十四膽子倒不小,他敢動你!」胤禛臉一沉,目中精光忽現,一副秋後算賬的樣子。
玉容不安的瞟了他一眼,下意識往他身上貼了貼,忙笑道:「我真的沒事了,爺您別怪十四爺,都是我淘氣,非得跟著小十七他們去才會發生這種事的,真的不怪他!」
胤禛心中怒火唰的竄起,手上一緊,瞪著她咬牙道:「怎麼?你護著他?生怕爺傷了他?嗯?」
玉容心頭一噎,心道:這是什麼話?她皺皺眉有些惱。,用力掙扎不脫,氣急敗壞跺腳道:「你這是做什麼,這是慈寧宮!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你別轉移話題,還沒回答爺呢!你當真就這麼護著他?」胤禛不依不饒。
玉容煩躁起來,不耐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有什麼護著他的?我說的只不過是事實罷了,你自己想歪了還來怨我?難道叫我向你哭哭啼啼替我報仇才對嗎?若是叫你的皇阿瑪知道,我成了什麼人了!」
胤禛呆了幾秒,突然一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下頷抵在她的前額,撫著她絲滑的秀髮,低低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爺不許你護著他,你是爺的女人,只能想著爺,知道嗎?」
玉容頓覺心裡有些堵得慌,又有些溫溫暖暖、酥酥麻麻的。對上他溫柔熱切的目光,心又軟了。她下意識環上他的腰依偎在他胸前,感受著他男性的氣息。那麼熟悉的味道。好些日子沒聞到了,如今這味道竄入鼻端,竟讓她有些心慌意亂,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感受到懷中人有些迷亂的呼吸和軟軟靠著自己的身子,胤禛露出滿足的笑容,他輕輕咬了咬她圓潤的耳垂,低低吐氣道:「乖乖的跟爺回府吧,爺想你了!天氣漸涼,沒有爺給你暖腳,你睡得好嗎?」玉容雙腳一到秋冬寒夜便涼得像冰塊,一開始沒少把胤禛冰得齜牙咧嘴,可是漸漸的,兩人都習慣了,而且是那種離了就不習慣的習慣。
玉容心中甜蜜得有些眩暈,臉上卻紅了,「爺越來越沒正經了,這是慈寧宮!人家要回去,也得太后發話啊!」說著抬起水汪汪泛著桃暈的秋水眼,眼中脈脈的濃情讓他貪戀不已。
胤禛指尖輕輕滑過她白嫩的臉頰,寵溺的笑道:「不打緊,爺會跟太后說的,等會就說。」
「那爺打算怎麼說嘛!」靠在他懷中,閉著眼,感覺很愜意,她也有點難捨難分了。
「今兒正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皇阿瑪已經下旨封你阿瑪為四品典儀官,讓他下個月就帶著你哥哥進京任職。等會爺便向太后說,要接你出去準備準備,替你家人置辦置辦,太后總不會不答應的。爺答應你的事可沒一刻忘記過,這下子該滿意了吧?等他們到京城安置好了,爺再給你哥哥安排個差事,往後就住在京城了,你也不必再想家了!怎麼不說話?高興傻了?」胤禛不覺好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他哪想到玉容確實是傻了,不過是嚇傻的。
「這,這真的定下來了?不會再變了?下個月?這麼快?爺,這太意外了吧!」一緊張,玉容說的顛三倒四,眼珠子一動不動。
胤禛樂得呵呵直笑,搖搖頭無奈道:「你啊,這還真高興傻了!當然是真的了,聖旨都已經下了!乖,回屋去吧,太后估摸著午睡起來了。」
玉容心亂如麻,勉強笑笑,腿腳有些踉蹌發軟,依傍著他一起進殿去。
太后聽了也代她歡喜,哪有不依?想了想便笑道:「這樣吧,玉容丫頭再多住一兩日,這立馬就走哀家心裡也空落落的。還有,要走了也得抽空去德妃那裡打個招呼才是禮數!老四啊,別直勾勾老瞧你媳婦了,你沒事就先回去吧!」說得大家都抿嘴忍笑。
胤禛大囧,忙收起失望的心情,答應著去了。
這裡玉容想著心事忐忑不安,蘭馨依依不捨拉著她手道:「小四嫂,往後你要常來看我啊!真捨不得你走!」
玉容勉強笑笑,還沒說話,太后便笑道:「蘭丫頭,你再亂出主意,仔細回頭你四哥不饒你!」
蘭馨「咯」的一笑,拍手笑道:「孫女謝太后提點,往後再也不敢了!可是小四嫂,人家可以去四貝勒府找你玩不?」說著可憐巴巴望著玉容。
饒是玉容臉皮厚,也架不住她們祖孫倆一人一句取樂,紅了臉跺腳道:「太后,您也取笑人家!」
太后呵呵收住了笑,道:「好了好了,不取笑。哀家是高興,禛兒那個性子,竟會如此待你,若不是親見,哀家說什麼也不會信。玉容啊,禛兒心細,心也重,你要好好待他,別傷了他的心,他,唉,他也是個可憐孩子。」
玉容心中砰然,忙笑道:「太后您多慮了,只要爺對玉容好,玉容是不會辜負爺的!」
太后點點頭,微笑道:「不是說了今兒要上德妃那請安的嗎?你去吧,順便辭行,明兒就不必去了,後兒一早直接從哀家這裡回府。」
「我也要去!」蘭馨笑嘻嘻道。
「人家娘兒倆說說話,你去做什麼?」太后寵溺的嗔她一眼。
「人家去聽聽小四嫂又說什麼笑話嘛,好回來跟太后說給太后聽啊!」蘭馨嘟著嘴撒嬌。玉容滿腦門黑線,自從說了財主討吉利話兒的笑話之後,太后喜歡聽,玉容少不得又想了幾個說了湊趣,托福蘭馨、十五十六十七幾個快嘴娃娃,這些笑話很快傳遍**,把大家都樂壞了。惹得德妃喝醋,每次她到德妃跟前請安,德妃也必要她講了笑話才准走。就連偶爾上良妃哪裡坐坐,那個仙女一般的妃子也是含笑要聽笑話,讓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這丫頭,急什麼嘛,玉容丫頭不是還得住兩天嗎?等她見了德妃回來,再慢慢說也不遲啊!」太后笑得雲淡風輕,蘭馨恍然大悟,頻頻點頭,玉容苦笑。
垂頭喪氣出了慈寧宮沒多遠,迎頭碰到衣抉飄飄的八、九、十、三朵金花聯袂而來,玉容避閃不及,只好上前廝見。
十阿哥上上下下直瞅著她看,看得她心裡發毛,側了側身,瞪著他道:「你幹嘛?我臉上長花了嗎?」
十阿哥笑嘻嘻道:「我是奇怪,誰惹你了,蔫著臉跟個苦瓜似的。」
玉容正了正色,道:「不是吧?我臉色有那麼差嗎?沒人惹我,好著呢!沒什麼事,奴婢先告辭了。」
八阿哥正要點頭放行,十阿哥笑道:「別啊,小四嫂,也給爺們說個笑話如何?爺們還沒當面聽過小四嫂說笑話呢!」
玉容心下不樂意,心想我給太后、德妃她們講笑話那是孝心,給你們講算什麼?當我耍猴呢!於是故意胡攪蠻纏道:「光聽過山水畫、花鳥畫、仕女畫什麼的,笑話是什麼畫?沒聽說過!十爺聽過,不如說給我聽聽?」
八阿哥三人忍不住好笑起來,九阿哥也忍不住笑道:「你還說不知道?你教十六弟他們念詩,什麼『床前明月光,李白睡的香』、什麼『書到用時方恨少,錢到月底不夠花』、還有什麼『西塞山前白鷺飛,東村河邊爬烏龜』差點沒把上書房的師傅給氣死,你還有不知道的?」
玉容自己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我不過是跟蘭馨說笑解悶玩的,哪知道那幾位小爺竟然說到上書房去?這可真是鬧笑話了!十爺再也別提什麼笑話不笑話的了,不如我給十爺講個故事如何?」
「好啊好啊,什麼故事?快說來聽聽!」老十立刻來了精神,一連聲的催,老八老九也忍不住好奇等著她說。
玉容忍著笑,一本正經道:「從前有個傻子,別人問他什麼他都說『沒有』,比如問他『你吃飯了嗎?』他說『沒有』;問他『你叫什麼?』他說『沒有』。哎,對了,十爺聽過這個故事麼?」
「沒有。」老十脫口而出,直愣愣的等著下文。
老八老九見玉容似笑非笑,怔了怔,看看一臉茫然期待的老十,不覺相視大笑,玉容亦掩口咯咯直笑,說了聲「對不住」,奪路狂奔。好一會,才聽到老十氣急敗壞的跳腳呼喝聲。
直把那三朵金花甩得沒影了,玉容才停下腳步,舒了口氣,想起老十的反應,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一個人嘿嘿傻樂起來。一抬頭,眼前一團花團錦簇,赫然便是宜妃帶著一個小宮女,張揚高傲的俏臉,正瞪起一雙水杏眼斜視著她,她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