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休息時,胤禛冷不防向玉容道:「那個什麼四條眉毛,爺瞧著八成是你搞的鬼吧?」
「啊?爺怎麼會這麼想?」玉容嚇了一跳。
「哼,那個綰綰跟你眉來眼去也不是第一遭了,爺不用想也知道。一直以來她唱的那些歌,從詞到曲都透著古怪,似乎跟當今盛行之曲調格格不入,要說她自小生長京城,根本不可能會那些,而你跟她走得那麼近,她的師父爺猜想沒有別人,就是你了,對嗎?」
這一問玉容卻是早料到了,當即笑道:「不錯,爺知道也沒什麼嘛!這些曲子都是從波斯傳來的,當年我在大西北——」
「容兒!不要再拿大西北說事!你就不能對爺說實話嗎?」胤禛臉色顯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灼灼的盯著她,迫著她,彷彿在探尋什麼秘密。
玉容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眼睛,強作鎮定道:「我不知道爺在說什麼,本來事情就是這樣的嘛!爺想得太複雜了!」
「真的嗎?那麼,你在大西北還見過什麼奇人,經過什麼奇事,不妨一次給爺說來聽聽,如何?」胤禛咄咄相逼。
玉容張口結舌,索性耍賴道:「我還是個病人啊,爺你不說照顧人家好好休息,還讓人家勞神費思,非得這麼樣嗎!」
胤禛沉沉的盯了她幾眼,歎氣道:「算了,早些安置吧!容兒,你一定要記住,不管你是誰,你都是爺的容兒,明白嗎?」
「啊?」玉容睜大了眼,心頭卻一緊,有些浮虛。
不幾日,康熙帶著眾人起駕回京。玉容身子尚未痊癒,便由胤禛領著一隊侍衛與她一道緩緩而行,比大部隊足足遲了十十來天方才到京。一路上優哉游哉,她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走動已無大礙,只是站久了會頭暈、不能再受碰撞。
沒想到剛回府,便聽說太后由於路途勞累病倒了。老人家一旦病倒本就恢復的慢,又加上她不怎麼耐煩喝藥,病勢更是無減,精神鬱鬱。
康熙向來事親至孝,太后病倒了,他每天都親自到慈寧宮侍疾,**嬪妃格格、各位阿哥、各王府阿哥府上的命婦福晉們也不能落後,弄得慈寧宮一天到晚人來人往,門檻都要踩斷了。太后大不耐煩,賭氣讓誰也不許再上門來,連康熙也不許,只留下蘭馨,又特意命玉容進宮,說是兩人一起養病,既解悶又不必勞煩其他人,玉容只好帶著小山,住進了慈寧宮。
臨去前,康熙特意召見,首先對她的身體情況表示了關心,然後和顏悅色的要求玉容定要想法子讓太后開懷、乖乖的按時服藥,聽得她頭皮直發麻。她不覺偷偷瞟了康熙一眼,嗯,瞧著倒是和氣,只是和氣中透著三分狡黠:敢情他覺得終於拋出去一個燙手的山芋啊!
「玉容丫頭,能做到嗎?」末了,康熙問道,笑得和藹可親。
「皇阿瑪,兒媳自當盡力。」玉容字斟字酌。
「怎麼能說盡力?是必須!丫頭啊,朕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拿出你救小十七、救八福晉的勇氣來,好好的侍奉太后,懂了嗎?你不知道,你受傷之後太后有多擔心,如今你無恙了,正該在太后面前表示孝心,你說對嗎?」康熙再接再厲的鼓舞著她。
「皇阿瑪說的極是,兒媳記住了!」這一次玉容答得極快,斬釘截鐵。
「嗯。」康熙滿意的笑著點頭,「這就對了,去吧!短了什麼儘管說,若是太后那邊不方便,就直接叫人找李德全!」
「兒媳謝皇阿瑪!」玉容叩謝而出,在心底酸酸道:若是您老這最後一句話放在第一句說,那該有多好!
第一次入宮的小山忍不住東張西望,對一切都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和新鮮感,讓玉容不禁想到第一次入宮時的自己:估計也是這副傻像吧?她終於忍不住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道:「別看了,傻死了!枉你平日裡是個處變不驚的穩重人,沒想到也是這副傻樣子。咱們還得住一段時間呢,還怕沒的看?」
「這可是皇宮啊,側福晉!」小山收回了目光,擺正了腦袋,說話的語氣卻絲毫沒有覺得羞愧。
玉容哭笑不得,伸出指頭點了她的額頭一下,半真半玩笑道:「小山,這裡不比府裡,凡事要多長幾個心眼,不關己事不張口,更不要伸手,懂了嗎?」
「側福晉放心,奴婢的責任只是照顧好側福晉,別的事奴婢一概不管!」小山答得很乾脆,在這一點上,她是十分清楚的。
二人來到慈寧宮,放置好東西,便過去拜見太后。咋一見,玉容嚇了一大跳,一個多月前那個神采飛揚、臉色紅潤的太后變得憔悴蒼老了許多,臉色顯得蠟黃無光澤,雙頰凹陷,沒精打采,說話都有些顫巍巍的。
太后見了她倒是很開心,扶著蘭馨的胳膊,笑盈盈喘著氣道:「玉容啊,回京了也不說趕緊來看望哀家,跟老四一路上還沒纏綿夠麼?還要等哀家請你,哼,枉哀家那麼疼你了!」
玉容有些不好意思,忙上前屈膝甩帕子福了一福笑道:「太后您別惱,奴婢可沒一日不記掛太后,只是…只是剛回京好些事要應付就耽擱了,奴婢還正想著這幾日要來探望太后呢,可巧您老人家的旨意就到了!」
「是啊,皇太太,您就別怪小四嫂了。依我看啊,不如讓小四嫂多住些日子,也就補回來了!」蘭馨也笑嘻嘻道。
「還是我的蘭丫頭向著我,就這麼著了,玉容丫頭,你願意吧?」太后笑盈盈的。
玉容哪有別樣話可說?忙笑著沒口子的答應著。太后又細細問了她的身子有沒有恢復好,可別落下什麼病根;又問與胤禛一路上都做什麼去了,何至於這麼遲才到京;又問一回揚州的風物等等,閒話一陣,就見太后身邊的宮女銀燭垂首躬身捧進來一個小小的金邊海棠填漆烏木托盤,上盛放著一碗黑黝黝的藥水,向著太后屈膝微笑道:「太后娘娘,藥煎好了,請您服藥吧!」
太后立刻垮下臉,嫌惡的皺皺眉,側過頭揮手不耐道:「拿走,拿走!聞到那股子怪味就夠嗆了,誰還喝得下,喝了也嚥不下去!快拿走!」
銀燭嘴角動了動,求救的望向蘭馨,見蘭馨拿眼瞟玉容,她便也轉而把那道目光投向玉容。玉容自己便是最怕喝中藥,此刻聞到那青花瓷小碗中明晃晃的藥汁飄來一股不能言狀的怪味,忍不住捂著頭俯下身作嘔。蘭馨與銀燭一怔,望著她呆住了,太后卻眉開眼笑道:「還是容兒才能感同身受啊,到底咱們都是病中的人!她們只知道逼著哀家喝藥,哪裡明白哀家的苦處呢!」
「可是皇太太,良藥苦口嘛,您不肯喝藥怎麼好得快呢!「蘭馨討好的笑著撒嬌相勸。
太后毫不在意,「罷了,我這把老骨頭了,好的慢就慢些吧,有什麼要緊,我可不要給自己罪受。蘭丫頭不許再說了,再說哀家可要惱了!」
玉容微笑道:「太后喝不下這藥還是別喝了好,為這影響了心情也對病體無益。」她見太后微笑著緩緩點頭,又接著道:「可是不用藥身體吃不消,也不是辦法。不如,太后啊,就命太醫根據太后體質病症以藥入膳,做成藥膳服用豈不兩全其美?」
太后想了想,笑道:「這樣好,就這麼辦!來人,快傳太醫!」
太醫們看病向來依著舊例行事,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無過即為功的原則,什麼病用什麼現成方子,哪肯自作主張另行添減?此時聽了太后要求,不得不重新細細診脈,幾位太醫反覆研究,終於擬定出一套藥膳方子呈上,經康熙過目恩准後,交給太后小廚房,讓小廚房日日照做。
太后本就不是大病,只是年老事高,旅途勞累,弄得筋鬆骨散、氣血兩虛,又受了些寒氣,如今去了牴觸情緒,痛痛快快按時飲用藥膳,又有玉容、蘭馨陪著,心一開,病體也漸漸見好了。且玉容是個好動、好熱鬧的,沒幾日,便招來了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祿、十七阿哥胤禮及宮中小格格等一處玩耍、遊戲,把個慈寧宮攪得喧鬧翻天,偏太后不以為煩,反怡然自得享受天倫之樂,眾人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