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轉告了康熙一句話:「老四這些日子這麼逍遙,連朕都妒忌了!沒事讓他趕緊回來吧!」於是,胤禛便帶著玉容回了京城,日子一如從前般,上朝,下朝,議事,辦差,彷彿什麼風波都不曾興起過,就像船行湖面,被船分開的水波自船過後便合攏平靜如初,不見一絲一毫的波動。
玉容抽空去看了綰綰,她如今已經脫籍,與翠紅樓再無瓜葛。胤祥本來想好心替她賃一所房子過活,但玉容卻建議她不如掛靠在慶堂班依舊演出,不然真可惜了那麼高的表演天賦和那麼好的嗓子了。
胤祥有些不快,覺得綰綰既然已經脫籍,何必再做這種風塵事?玉容振振有詞的反駁:唱歌表演就很下賤嗎?這也是一種藝術!靠自己的勞動清清白白掙錢養活自己,有什麼不行?何況她看得出來,綰綰是真的很喜歡唱歌,每當唱起歌時,她所表達的那種投入與情感,完完全全是發自內心的。做自己喜歡、熱愛的事,不是很好嗎?
綰綰頗為震動,毫不猶豫的聽了玉容的建議,留在了慶堂班,反正也沒人再敢打她的主意。她可是在皇上、太后面前大大露過臉的人呢!
慶堂班的趙老闆樂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立刻命人收拾了一個乾淨整潔的獨立小院落,添辦傢俱裝飾,將綰綰主僕安置下來。從此,綰綰便安心在慶堂班住了下來,每月均有三場演出,她天性聰穎,歌舞底子又好,閒暇時間又主動跟慶堂班中旦角學起了昆劇,憑著有口皆碑的名聲偶爾登台客串,竟然大受追捧,一炮走紅。
玉容見她混得風生水起自是高興,多時不見重聚更覺親密,小山催促多時才依依告辭。臨行玉容又教給了她一些新曲子,這才離去。
臨上車時,玉容眼尖,恰好看到一身銀白袍子的胤祥低著頭進了慶堂班,玉容抿嘴微笑,也不上前點破。只過了兩日晚間隨口閒話向胤禛笑著說了,沒想到卻引出胤禛一番話來。
胤禛瞅了她一眼,淡淡道:「老十三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麼老喜歡跟那個女人攪合在一處?還有你,以後別再跟她來往了,省得遭人口舌!那個女人也是奇怪,既然脫了籍不正正經經過日子,還做那些勾當做什麼!」
玉容心中不樂,反駁道:「爺這是什麼話,什麼『勾當』這麼難聽!綰綰天生的好嗓子,又喜歡唱歌,她不偷不搶、不坑蒙拐騙、不作奸犯科,靠這個養活自己有什麼不對?如今她紅透京城,卻依然心性恬淡、溫柔平和、待人恭謙有加,沒有半點的趾高氣昂、囂張自得之色,這樣的人品個性連我也佩服的很,十三爺喜歡她也很正常!」
「你住嘴!老十三絕不可喜歡她!她是什麼身份?老十三是什麼身份?這種話不准亂說!」胤禛臉色一變,冷冰冰的說道。
玉容愕然的望著他,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隨即冷笑道:「如今太后尚且時不時暗地裡派人傳綰綰入宮唱曲解悶,誰人不知?爺又何必如此貶低她呢!哼,何況情之一事最難講理,十三爺若是真動了心,只怕爺也攔不住。」
「你倒是提醒了爺,」胤禛慢慢抬眼直視著她,冷然道:「你明兒再去見那個女人一面,讓她離十三弟遠點,爺不會讓她毀了十三弟的前程!」他見玉容一副左耳進右耳出顯然毫不上心的神情,遂湊近她身畔一字一字道:「你若不想法子勸她,爺可沒什麼耐心,爺只好讓她從此消失。」
玉容心頭大震,不覺身上一陣冰涼,她咬著嘴唇盯著他,眼中一黯,低低硬聲道:「受教了!」
胤禛見她不說「知道了」而說「受教了」,見她變了臉色,神情受傷,心中不忍,攬著她的肩柔聲道:「容兒,你生氣了嗎?爺這麼做為了十三弟好,也是為了那個綰綰好。她和十三弟是不會有結果的,皇家的事你不懂,唉!」
玉容身子動了動,慢慢的望向他,苦笑了笑,低聲道:「爺的話我明白,可是這話很不中聽,傷人!」
胤禛順勢拉她坐在自己膝上,吻了吻她的額,伏在她肩頭低聲道:「是爺太急躁了些,容兒別惱。」見她不語,便又換了一副可憐的口吻道:「還有幾日爺就要出遠門了,你還要跟爺置氣嗎?」
玉容心中沒來由一空,心中柔柔的,順勢靠在他懷裡,伸手撫上他的臉,低聲道:「誰生氣了?還不是你自個說的話噎死個人!」
胤禛一陣低笑,打橫抱著她往臥室走去……
三天後,康熙帶著得寵嬪妃、太子及諸皇子浩浩蕩蕩往塞外避暑,只有三阿哥胤祉與四阿哥胤禛未有跟隨。胤祉留京城處理一些日常事務,胤禛則不日南下巡查揚州鹽務。
臨別前夕,玉容心中莫名的升起濃濃的離愁別緒和眷戀,當習慣了身邊有個人的時候,一離開總覺得心裡缺少了一角似的,那種空落落、上下無著的感覺讓人沒來由的心慌!
抵死纏綿之後玉容仍緊緊抱著他,貼在他胸前不肯放手,弄得胤禛也不捨起來,一手圈著她的纖腰,一手撫弄著她稍稍浸汗的秀髮輕聲歎道:「爺一去最少兩個月,你要怎麼辦呢?爺頭一遭覺得外出辦差不是件好事!」
「爺,不如我陪你去好不好?我扮成你的小廝,保準不露餡。」玉容眨巴著眼。
胤禛輕輕搖頭,微笑道:「倒不是怕露餡,一來路途遙遠,又是大暑天,你怎麼受得了?二來爺是去辦正經事,若是皇阿瑪知道你這麼跟著又該說了;三來嘛,有你跟在身邊,爺還怎麼辦事了?你乖乖的在家等著爺吧,爺會抽空給你寫信。還有,不許出去惹事,不然等爺回來非好好懲罰小山她們幾個丫頭不可!」
玉容捶了他一下,嘟著嘴怏怏答應。胤禛見她沒精打采的,用力擁了擁她伏進自己懷裡,柔聲笑道:「時候不早了,睡吧!明兒晚上可沒有這麼溫暖的懷抱了!」
玉容吃吃悶笑,爪子胡亂摸上他的胸膛,低低道:「好不害臊!」
次日天剛濛濛亮,胤禛便悄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輕手輕腳放開懷中的女人下床起身。他穿好中衣,又坐在床沿,藉著濛濛的曙光細細凝視了一陣床上酣睡沉沉的佳人,見她一頭青絲柔柔散在枕上,遮掩著小半邊臉頰,秀眉彎彎,睫毛輕覆,光滑細膩的鼻尖小巧柔和,恬靜純美,忍不住俯身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唇邊漾起一縷笑容,輕輕轉身出了房間。
他剛出去,玉容便忽的睜開了眼,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他吻過的地方,餘溫氣息尚在,只是那挺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眼前。她百無聊賴的翻來覆去把玩著自己的秀髮,一個翻身坐起,愣愣的瞧了瞧漸漸透亮的朱紅色菱花格子窗戶,輕歎一聲又睡倒下去。心底卻不自覺在算著他的歸程。想想自己也覺得好笑,翻了翻白眼,閉上眼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