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玉容正睡得香甜,感覺到小山在輕輕扯著她的被子搖晃,透著幾分焦急的聲音低低叫著:「格格,格格!」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朦朧著半睜開眼,又閉上了。「你幹什麼啊!這麼一大早!」玉容含含糊糊打了個呵欠。若是往常需要操心業務,她也早起了,可是現在無事可做,沒想到竟睡得這麼香甜!偏偏又被吵醒了!
「格格,今兒得去給福晉請安啊!」
「為什麼?往常也去嗎?」話一出口,玉容就後悔了。
哪有這麼問的?以前去沒去,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
果然,小山怪異的望了她一眼,小丫頭依然心實的解釋道:「原先您有病在床,自然都沒去,可是昨日爺來過,她們一定都知道您已無大礙了,若是不去,那是對福晉不敬,而且還會遭人話柄的!往後的日子可就——」
玉容皺了皺眉,這大宅大院的就是麻煩!請安?想到這倆字她心裡有點彆扭,可是人在屋簷下……罷了罷了,做小伏低、低眉順眼的日子又不是沒挨過!去吧,就當她們是木頭或者當自己是木頭好了!玉容本是個爽利人,一想通,當即翻身下床,道:「拿衣服來!」轉變之迅速叫小山都有點瞠口結舌。
當她主僕二人來到四阿哥嫡福晉烏喇那拉氏的大屋時,還是晚了。只見福晉烏喇那拉氏一身平金大紅緞繡牡丹花旗袍,梳著油光水滑的旗頭,滿頭珠翠,高貴閒適的坐在一張大圓桌旁,桌上擺放著茶壺、茶碗、茶盅、碗筷、各色小盤點心,顯然她正準備用早膳。一個小丫環在她身後輕輕捶著,身畔則簇擁站著三四位盛裝麗人在伺候著,時不時打著笑臉說笑什麼,往後環伺著穿戴得整整齊齊的丫環僕婦,人數不少,卻個個垂手默立恭肅,目不斜視,不見一點嘈雜聲息。
玉容才到院子門口時,早已有人進去通報。此時她進來,烏喇那拉氏等幾個妻妾不覺都望向她,眼神各異。只有烏喇那拉帶著微笑,眼光一帶而過,算是打了招呼。玉容忙上前挨個拜見,若不是嫡福晉一一向她介紹「這是李側福晉」、「這是武格格」、「這是宋格格」、「這是耿格格」,她還真不知該怎麼辦!畢竟,自己總不能問「您哪位?」吧!她不禁向烏喇那拉氏投去感激的一瞥,微微笑了笑。
這笑落在了旁邊幾人眼中,儘是不屑。武格格更是忍不住不酸不涼假笑道:「妹妹眼中就有嫡福晉,正眼也不瞧瞧我們幾個,難不成我們便不是你的姐姐嗎?」
玉容心中「唰」的一下:敢情這幾個娘們以為自己在迫不及待巴結討好嫡福晉啊!她懶得跟她爭論,陪笑道:「武姐姐說笑話了!妹妹哪敢!」
「武姐姐?」武格格眉毛一抖,面色很難看。李側福晉抿著嘴微笑,宋格格也在偷笑,只有耿格格忍著笑道:「好妹妹,我才是五姐姐,你該叫她三姐姐才對啊!」
玉容恍然大悟,她苦苦忍住才沒笑出來,可憐巴巴望著武格格的眼,恭恭敬敬道:「原來武姐姐是三姐姐啊,都怪妹妹久病初癒,這麼要緊的事竟搞混了,該打該打!」
她的語氣極其真誠懇切,一本正經,話卻有些不倫不類,氣得武格格無可發作,扭頭哼了一聲,狠狠盯她一眼。而旁邊三人眉來眼去,若不是礙著烏喇那拉氏在場,早大笑出來了。
烏喇那拉氏倒是恍然醒悟般,柔聲笑道:「對了,妹妹的身子可大好了沒有?晚上睡的還安穩吧?」
「謝嫡福晉關心,睡的倒罷了!只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裡能好得快呢?再休養些時日或許差不多吧!」玉容輕輕說著,身子微微晃了晃,做出力不可勝、強打精神的模樣。瞅得旁邊的小山暗暗著急。烏喇那拉氏與諸人倒是一怔,她們本以為她定會說自己已經大好、可以伺候爺了的。玉容心中好笑,心想你們放心吧,姑娘沒什麼興趣跟你們爭著巴結一個男人!犯賤呢我!
烏喇那拉氏不動聲色「哦」了一聲,緩緩點頭,微笑道:「既然這樣,妹妹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等會我差人再去請個太醫來仔細瞧瞧,畢竟身子要緊啊!」
「不,不,不敢勞煩嫡福晉!我想休息幾天就沒事的,何必那麼麻煩呢!」玉容忙推辭不已。
烏喇那拉氏有點疑惑的瞧了她一眼,稍一沉吟,道:「也好,那你先回去吧!這幾日也不必再過來請安了!」
「謝嫡福晉!」玉容大喜過望,又向著諸女福了福,這才與小山退了出去。出了大院子,滿心滿身的輕鬆,她半瞇著眼望望陽光熹微的湛藍天空,深深吸了口清晨清新的空氣,歡然道:「明天終於不用起早了!」
誰知冤家路窄,迎面就見穿著石青朝服、掛著朝珠的四阿哥在隨從簇擁下浩蕩而來,避之不及。玉容臉上的笑頓時僵住,忙把手逼著,垂著頭側立道旁。
「這麼快就走?」四阿哥望望她,有點詫異。
「是,玉容身子有些不適,嫡福晉特許回屋休息!」
「老方,叫人去把王太醫請來!」四阿哥扭頭吩咐道。
「不不,不用了!」玉容大急,雙手亂搖。
四阿哥凌厲的目光掃了她一眼,上上下下打量道:「病了大半年人都病糊塗了?老方,快點派人去!」老方忙答應著自去吩咐,玉容暗暗叫苦,又不好再拒絕——再拒絕就擺明不正常了!
她忽然覺得有些暈,恨不得立刻暈倒!不自覺以手覆額,雙睛微閉,身子晃了晃。四阿哥一步上前攬著她的肩,有些困惑道:「真是個怪人,都站不住腳了還寧願病著不願看大夫!」
玉容身子一僵,下意識以肘反推,身子一偏一低,瞬間逃離他的魔爪。站定後,向他強笑道:「爺多慮了!玉容的病其實好了,只是再需要修養幾日罷了!」
她們汪家的兒女從小都練過幾下防身術的。
四阿哥有些尷尬收回手,目光閃動,微微有些詫異,隨即眼中儘是嘲弄:「你學過武功?這功夫倒是有些古怪!」
「這叫女子防身術!」玉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
四阿哥的臉如她所想的陰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冷冰冰盯著她。防身術用來防他?這還了得!
「玉容自小隨著阿瑪在西北生活,那地方民風彪悍,學點防身術才能保護自己。」玉容怯怯陪著笑解釋。
「這裡是王府,不是西北,你那什麼防身術以後不許再用!哼,這又有什麼用了!」他說著冷不丁又將她一把攬住,眉毛一挑,挑釁般嘲弄道:「你再試試看?」
玉容被他突然一抱,頓覺一股陌生的男子氣息拂面而來將她挾裹,她身子起了奇異的輕顫,有些發軟,臉上有些發熱,只管直愣愣的,一動不敢動,半響方無辜的眨著眼睛望著四阿哥道:「爺才說不許再用,玉容不敢不聽!」
四阿哥眸子裡閃動著一縷笑意,終於忍住了,隨即鬆開了她,道:「回你屋吧,一會太醫就到!」
玉容徒然失了依靠,雙手亂晃,腳下不穩差點摔倒,她又羞又惱,心中氣道:你要不要這樣啊?說抱就抱,說放就放!差點摔死老娘了!嘴上卻不得不微笑著答應了,與小山一同悻悻回去。一路上還在腹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