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之後,羅熙年真的帶著錦衣衛走了。
魯國公臨到跟前才知道消息,氣得暴跳如雷,——可惜兒子打著公幹的名義,聖旨都領了,斷然沒有再追回來的道理。
小湯氏一看這架勢,得……,還選什麼丫頭啊?況且那幾位嬌花,不說還沒沒有坐上姨娘的位置,甚至連通房丫頭都不是,誰還會願意死守著?
一個個又都長得跟水蔥似的,不像是能安分老實的,放在家裡只會徒惹是非,乾脆一併打發了算了。
玉儀原本要面對的妾室危機,暫且化解而去。
因為羅熙年走了,日子變得單調枯燥起來,虧得還有著主持中饋的責任,和照看珠姐兒的擔子,分走了大部分得精力。
可惜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卻是心裡空落落的。
成親兩年,玉儀早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睡,身邊猛地少了一個人,只覺得床都跟著變大了,絲毫沒有未出閣時一人睡的那種舒坦。
玉儀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對羅熙年產生了依賴性,而不是當初那種劃清界限,你是你、我是我的姿態,好像彼此融入了對方——
有時候感情這種東西,是有慣性的。
到了月底,唐氏親自來了國公府一趟,一則是看望小明珠的,二則說了兩件事,玉清和玉嬌都訂親了。
玉儀聞言有些恍然,問道:「玉清也罷了,玉嬌這麼小就訂親了?」
「不小了。」唐氏笑道:「再過幾個月就是十三了。」
玉儀啞然一笑,「看我……,總是拿她們當小孩子。」
玉清跟自己是一年生的,只小月份,自己都當了娘了,她訂親是很正常的,說起來還有些晚了呢。
而玉嬌在自己心中,一直都是一個任性刁蠻的小丫頭,卻忘了她也會長大,有一天也會嫁人成親。
十三歲,在古代來說真的不算小了。
「都訂了什麼人家?」玉儀問道。
「給清姐兒說的人家姓單,家裡兄弟三個,說親的是三少爺,今年十七。」唐氏笑吟吟說了大概,又道:「對了,單家老爺和大爺都是做衙役的,二爺是個秀才,三爺年紀小,暫且還在家裡幫忙。」——
也就是說,單家三少爺一事無成了。
正經的,哪有男子在家裡幫忙的?況且又是小兒子,才得十七、八歲,一聽就知道是被嬌慣的那個,被父母寵得啥也不會。
玉儀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
玉清那種悶葫蘆的性子,做長媳自然是不成的,做小兒媳反倒好些,只要規規矩矩不出錯,服侍好了丈夫和婆婆,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因此點頭笑道:「既然是太太把關過的,想必不差。」
「這種大事,我哪裡敢馬虎?」唐氏一副替「女兒們」著想的神色,接著說道:「給嬌姐兒說的是一家做綢緞生意的。」頓了頓,「三姑奶奶你也知道,前頭那位太太是怎麼走的,但凡書香門第的人家,一聽這個就有些勉強。」
阮氏是被休的棄婦,講究一點的人家的確不會願意做親。
只是阮氏遠在千里之外,事情哪能隨隨便便打聽的到?要真是有心,遮掩一下也不是不行,想必是唐氏「胸懷坦蕩」,對說親的人家「直言不諱」了。
玉嬌給沒少給她惹事找麻煩,若是換個狠心一點的,比如阮氏……,指不定結一門面上好看的親事,回頭過了門就只有自己哭的份兒。
如今唐氏給玉嬌說了一門商戶,聽起來是不大好聽,但魏家既然存了巴結管家的心思,只要玉嬌懂事一點,日子應該也是順順當當的。
「魏家是獨子,只得魏家大爺一個。」唐氏又道:「前頭還有四個姐姐,不過都已經出嫁了。」
玉儀微微一怔,「獨子?」——
想不到唐氏也是一個厲害的,專門給玉嬌找了這麼一門親事,聽起來似乎沒有問題,但實際上問題大了。
首先玉嬌一直都是無法無天的脾氣,唐氏不曾管過,估計也根本不想管,——反正姑娘們都是要出嫁的,讓她在家鬧騰幾天,忍一忍,將來去婆家若還是這副脾氣,自然有的苦頭吃,繼母還不會落了不是。
以玉嬌的脾氣和腦子,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做當家主母的料子,獨子既為長子又算是幼子,背負了整個家族太大的希望。
甚至前面的四個大姑子,還要指著娘家人撐腰,少不得多多依仗唯一的弟弟,這做弟妹的就不好當了。
可以想像的是,魏家多半不知道阮氏被休一事,——畢竟說親都是私下行為,誰會把旁人的信息宣揚得滿世界知道?
玉儀在心裡輕輕一笑,這些彎彎繞繞跟自己沒多大關係。
將來若是玉清需要幫忙,興許還會拉一把,若是玉嬌……,自己沒對她落井下石就算夠意思了。
而玉清那邊,當初自己給了小五百兩銀子的東西,足夠她做壓箱底錢的,將來兩位妹妹出閣,象徵性的添一點嫁妝便罷。
玉儀又問:「吉日可曾定下來了?」
「定了。」唐氏笑道:「清姐兒定在今年八月初七,嬌姐兒還小了點,定在明年四月十二,都是上好的黃道吉日。」
玉儀朝旁邊的桂枝遞了個眼色,示意她把日子記下來,然後又對唐氏笑道:「回頭我就給妹妹們備點薄禮,算是做姐姐的添個妝。」
唐氏笑道:「姑奶奶有心了。」
反正嫁的又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沒打算怎麼大辦,不過是男方家的聘禮送來,改頭換面一番再送回去。
今兒說是來送消息的,實則主要是跟嫡女拉拉交情,因此底下又道:「聽說六房眼下沒有丫頭,姑奶奶可要加把勁,趕緊一舉得男才好。」
唐氏這話絕對出自真心,只有玉儀生了兒子,魯國夫人的位置坐穩了,孔家才更能有依仗,——在這一點上,那心意絕對分毫都不摻假。
玉儀聞言苦笑,歎道:「六爺外出公幹去了,得過一段兒才能回來呢。」
這一個夏天,玉儀過得心煩意亂。
整天都是數著日子過,可惜一直數到八月初,羅熙年還是沒有回來,——中間倒是捎了一封信,說是事情多給絆住了。
玉儀抱怨之餘,忍不住想,不會是在外面金屋藏嬌給絆住的吧?
繼而又好笑的搖搖頭,羅熙年要是真的想藏嬌,京城裡有大把的嬌,何苦偷偷摸摸跑到南邊去?
他心裡再糾結,那也不至於怕了自己。
玉清出閣的那一天,玉儀準備親自過去孔家一趟——
主要是給妹妹做臉,以魯國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送上添妝的東西,好叫單家的人高看未來媳婦幾分。
玉清本來就十分靦腆害羞,今兒穿上了新嫁娘的大紅喜袍,絞臉化了喜妝,早就羞得一臉紅撲撲的,連胭脂都是多餘的了。
倒是周姨娘感動萬分,哽咽道:「三姑奶奶成日繁忙,難為還親自走這一趟。」
「有什麼忙的?」玉儀淡淡笑了笑,「況且今兒這種好日子,原本就該過來。」讓桂枝遞了紅包上去,「給四妹妹的一點壓箱錢。」
裡面是二百兩銀子的銀票,即便跟玉清沒有情分,也不能落了國公府的面子,好歹得跟身份匹配才行。
周姨娘盼了許多年,才等到嫁女兒的這一天,對玉儀的感激也放大了好幾分,忍不住盈出淚來,哽咽道:「這、這可真是……」話未說完,就被突然躥出來的承寶嚇了一跳,「啊……」
玉儀扭頭一看,只見承寶手裡拿了一個竹筒,飛快擰開,裡面彷彿是黑漆漆的什麼汁水,還沒來得及問,就見他對著玉清揚起了手!
「你做什麼?!」玉儀頓時上了火,抓起旁邊的一匹錦緞砸了過去,結果那黑汁濺了周圍人一身,眾人都是驚呼不已。
承寶有些被砸懵了,有些不甘的看向玉清,又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玉儀,低了頭悄悄的往後退。
玉儀瞧了瞧眾人都沒什麼事,放下心來,仔細一聞一股子濃濃的墨汁味兒,心下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承寶必定是想潑玉清一裙子,毀了她的嫁衣。
「六少爺……」周姨娘頭一次強硬起來,大哭道:「今兒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怎麼能做這種……」到底還是柔弱了一輩子,太狠的話說不出來,只是抓住承寶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唐氏聞訊趕了過來,氣道:「快把六少爺帶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故事快要結束了,把配角們的結局簡單交代一下,不會浪費太多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