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弄出這種婁子?」羅世弘皺著眉頭,有些不滿的看著庶出的弟弟,——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別人給他鋪好了路也能摔跟頭。
羅世恭眼下哪有心情解釋?急道:「大哥,趁著劉尚書還沒來得及處置,趕緊幫兄弟遮掩遮掩,不然回頭坐實了可怎麼好?這員外郎不做也罷,大不了今後再謀一個,斷不能落下污點啊。」——
還要再花費家裡的精力謀差事?
羅世弘想想都覺得煩躁,——不怨他沒有半分手足之情,一來弟弟是庶出的,到底隔了一層肚皮;二來生母四夫人和柯姨娘鬥了幾十年,關係早就是水火不容,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哪裡還會用心幫忙?
四夫人只得羅世弘這一個嫡子,柯姨娘卻生下了羅世弘和羅世良,且兄弟兩個相差了十三歲,——在姬妾眾多的四房裡,庶出的小姐好幾位,只有柯姨娘生了兩個庶子,寵愛歷時十幾年不衰,這就尤其顯得有本事了。
羅世弘敷衍道:「我又不在禮部任職,官階也低,哪裡能替你說得上話?還是等爹回來再說吧。」
羅世恭心裡一陣陣發涼,——等到父親回來,只怕黃花菜都涼了。
「大哥……」羅世恭一陣冷笑,「何苦來?將來這國公府都是大哥你的,兄弟又不跟你爭什麼,不過求一點蠅頭小利,但求養活一家子大小罷了。」
羅世弘哪裡會聽不出其中隱喻,著惱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世恭一語雙關,「沒意思。」——
兄長的確不在禮部任職,但是周旋這種事情憑的是關係網。
假如出事的兄長自己,不消說,這件事必定能洗白的乾乾淨淨的,絕對不留一點痕跡,而不是像兄長說得那樣,完全沒有插手的能力。
「罷了。」羅世恭故意刺他,歎氣道:「既然大哥忙那就算了,還是去六房一趟,或許小叔叔正閒著呢。」
羅世弘立即斥道:「你少跟六房的人糾纏不清!」
「這是怎麼說?」羅世恭故意裝作不懂,訝異道:「自家的親叔叔,找上門求幫一個忙也不行?親戚間本來就該多來往,如何是糾纏不清呢?大哥說這話,當心祖父聽了不依的。」
「你嚇唬誰?!」羅世弘不料弟弟膽子這麼大,居然不聽管束頂起嘴來,「你以為六房的人安了什麼好心?上次給你安排一個員外郎,不就是為了讓咱們四房不痛快嗎?說不定,這次出事也是他們搗的鬼!」
「真是荒唐!」羅世恭冷笑道:「人家吃飽了閒的,自己拆自己的台!」
羅世弘想了想,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皺眉道:「你別不信!六房不就是看不得咱們好,想讓四房的人自己先吵起來嗎?你是個傻的,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
「我傻?」羅世恭對於關係自己一生的大事,絲毫不肯退讓,「我當然傻了,第一個就巴巴的來求大哥,結果呢?」冷聲一笑,又道:「既然大哥這麼聰明,一眼就看穿了六房的詭計,那就幫兄弟一回,咱們不就不上他們的當了。」
羅世弘開始才拒絕了,這會兒怎麼可能又把話嚥回去?況且今日兄弟態度太壞,更沒有絲毫相助的心情,不耐道:「我說了,這事兒我幫不上!」
「哼!」羅世恭一而再、再而三的懇求,還是沒有成效,心下氣極,一甩袖子道:「既然大哥幫不上,那就當兄弟當傻子去吧!」
羅熙年中午沒有回來,羅世恭走了一趟失望而去。
到了晚間,玉儀方才見著了羅熙年,說道:「晌午的時候,世恭過來了一趟。」替他脫了官袍,隨手遞給倚雲,又披了一件家常穿得直裰,「我看世恭慌裡慌張的,像是出了什麼急事,早起請安的時候,世恭媳婦就急著先走了。」
「我回來時在門口碰見了。」羅熙年一臉淡然,從妻子手裡接過了熱茶,喝了兩口暖了暖胃,方道:「沒什麼事,年輕人不穩重鬧了點小亂子。」
「行了吧。」玉儀「哧」的一笑,「論年紀,世恭就比你小一個月罷了。」
「那又如何?」羅熙年一本正經,說道:「別說世恭年紀比我小,就是世弘比我大上幾歲,不也一樣是做侄兒的。」
「是是是。」玉儀笑道:「有你這個做叔叔的點撥著,侄兒們都長進了。」
「沒錯,是的點撥點撥。」羅熙年勾了勾嘴角,笑容頗有些意味深長,一扭頭看見桌子上包袱,問道:「什麼東西?」
「哦。」玉儀上前解開了,說道:「早起甘姨娘過來請安時,說是給老爺新做了一雙靴子,留著在家穿的,我怕忘了就放桌子上了。」
「什麼稀罕東西!」羅熙年眉頭微皺,看了旁邊落英一眼,揮手道:「拿下去。」
玉儀暗歎,自己竟然鬆了一口氣。
羅熙年似乎心情很好,吃晚飯時一直有說有笑的,還耍賴纏著玉儀,在她手裡喝了半碗湯,方才酒足飯飽的放了筷子。
夜裡做體力運動時,兩個人的感覺都特別的好。
因此很是胡鬧了一陣,——平常這個時候,都是玉儀喚人打水放到門口,結果因為體力消耗太多,加上渾身酥軟便不大想動。
羅熙年喊了一聲,「打水。」
自從甘菊封了姨娘之後,就沒有丫頭進來做特殊服務,一般都是倚雲或者落英,把水打好了放在門外。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玉儀不想讓自己的陪嫁丫頭做這件事。
玉儀算著日子是安全期,也就懶得去「洗澡」了,想著略作清潔便是,因此也沒急著下床出去。
兩人躺了好一會兒,還是羅熙年先下去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羅熙年在潛移默化中,接受妻子有意培養出來的新觀念,況且對他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太費勁的事。誰知道水聲剛剛響起,便聽外面落英喊道:「老爺,要不要人進來幫忙服侍?」
玉儀眉頭一挑,搶在羅熙年前頭粗著嗓子「嗯」了一聲。
落英和倚雲打水的機會基本是五五分,私下觀察了好久,一般夫人都是自己去偏房沐浴,很少親自動手服侍老爺。
夫人到底年輕,仗著自己如今顏色好正得寵,就恃寵而驕,連基本的為妻之道都不顧了。
要是玉儀知道了,一定要大呼冤枉。
早先自己的確是服侍羅熙年的,結果每次都是越弄越糟,很容易點了火,接著又回去滾一次床單。
可偶爾一、兩次還行,玉儀到底年紀小,哪裡經得住這麼反覆折騰?——
要麼辣手摧花,要麼自己憋住。
羅熙年總歸還是心疼妻子多一些,但總是忍自己也受不了,索性打發了妻子,不去沒事找事,鬧得大家都不安生。
至於為什麼沒有叫人,倒也未必是專情什麼的,只是從前被甘菊服侍慣了,不習慣喚其他人做這件事。
反正也不是什麼難事,稍稍收拾便可。
落英並不清楚具體的原委,只是每天看著這麼一個機會,白白的放在眼前,心下便像貓爪一樣,越看越撓得慌。
她自認不像甘菊那麼一根筋,心裡只有老爺,殊不知在這後宅裡討好了夫人,那才是最最要緊的。等自己做了老爺的人,必定事事以夫人唯馬首是瞻,私下裡再哄住老爺的心,這樣兩面都不得罪,裡外都討好了。
倚雲一門心思要去外頭做平頭夫妻,卻是個傻的。
一個丫頭能嫁什麼好人家?頂了天去,也就是衣食不愁罷了。
哪些個男人有幾個好的?自家的一位遠方親戚,不過是秋天多收了幾斗糧食,就覺得有錢了,說話氣兒也粗了。
這邊娘子剛剛換了銀子回來,那邊轉手就去買了個妾!
把他家娘子氣病了,反倒便宜了那個小妾,一口氣懷了身子,第二年就生下八斤重的兒子。前頭娘子因為沒有生下男丁,現今反倒要受那個小妾的氣,每天還要田間勞作辛苦,那種日子真是想想都受不了。
落英在羅府做丫頭十來年,從小丫頭一直做到一等丫頭,受了多少氣,後來又有過多少風光。一雙手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自持花容月貌、雪膚冰肌,不是甘菊那等粗鄙顏色能比得,因此更加不願意配出去受苦了。
可惜先前羅熙年身邊美人太多,雖說好些都是擺設,但……,那位瑤芳姑娘可真是頂頂絕色,又兼狐媚溫柔,那時候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機會!
眼下甘菊明著封了姨娘,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是被夫人厭棄了,也失了老爺的心,估摸一輩子也就只能如此。
可是高門大戶裡面,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老爺身邊總不能只有夫人一個吧?
彩鵑、素鶯年紀大了,而且聽說早就許配了人家,只怕過了今年就要放出去,底下的二等丫頭又小,還不通人事呢。
算來算去,竟然只有自己最為合適得宜,——
人便是這樣,潛意識裡總是會往有利自己方向想。
若是迷了心竅,則更會在這條道上越走越偏,越走越遠,不撞南牆不回頭。
此刻的落英大致如此,特別在猶豫掙扎了好幾天後,終於鼓起了勇氣主動詢問,並且聽到裡面的答覆,——驚喜和興奮簡直溢於言表。
一進門,便看見只披了一件外袍的羅熙年,胸膛半露,下面兩條腿也沒遮完,身上還帶著一種特殊的味道。
落英頓時羞紅了臉,原本俏麗的臉迅速的飛上了一層紅暈,更憑添幾分姿色,好似一朵粉紅透艷的桃花。
可惜的是,這朵桃花在下一瞬便枯萎了。
落英一扭頭,正對上玉儀那雙烏溜溜、水靈靈的眼睛,嘴角更是微微彎起,帶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羅熙年扭頭看向妻子,因為剛剛才進行過房事,臉上還殘留著□之色,嘴角微微紅腫,一副嬌嬌軟軟的誘人模樣。
雖然明知道妻子是故意搗亂,但因為被眼前旖旎風光所誘惑,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絲疼惜,搖頭笑道:「你也學會淘氣了。」
玉儀含笑眨了眨眼,十分嫵媚迷人。
落英打了水以後,在二房糾結了好久才過來,還以為玉儀去沐浴了,斷斷沒想到主母還在房間裡——
此時此刻,不由生出一種被人撞破姦情的感覺。
落英死死咬住嘴唇,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低了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下對自己的懊悔不已,只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
「你出去吧。」羅熙年對身邊的大丫頭沒啥興趣,不過是平時用著順手,要是真有什麼色心的話,早就拉到床上去了。
落英連話也不答,慌裡慌張的就跑了出去。
玉儀俯在床榻上抿嘴直笑,肩膀抖動,——原本還想開兩句玩笑的,不知怎地,心裡卻有一點澀澀的,玩笑話也就沒有說出口——
尼瑪,這叫什麼?——
這叫一個甘菊倒下去,千千萬萬個甘菊站起來!
「吃醋了?」
羅熙年笑著走了過來,——跟妻子過了小半年,隱約也看出來了,她很不喜歡在魚水之歡後,還有外人進來打攪。
至於自己要去甘菊那裡過夜,似乎還不那麼在乎。
「正吃著,還沒吃完呢。」
玉儀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情緒,反正也掩飾不了——
再說只要不是無理取鬧,男人不就喜歡這個調調嗎?以為自己多有魅力,女人們都為他搶破了頭,看著爭先恐後邀寵的妻妾,大大的滿足了虛榮心。
羅熙年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嘗了一下,「咦,果然是酸的。」
玉儀仍舊趴在床上,拿眼瞪他,「小心酸掉你的牙!」
「酸掉我也願意。」羅熙年的心情越發好了,含笑坐在床邊,伸手去撥弄妻子凌亂的衣服,露出一抹雪白的酥胸,「你不想讓人進來服侍,對不對?」
玉儀看著他的眼睛,揣測著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是覺得自己善妒了?
呸!古代男人最會雙重標準,自己三妻四妾是尋常,婦人只能圈養在後宅,還得表現出「賢惠大度」,最好是妻妾一家歡。
說起來,古代男人可真是傻透了。
試問同是競爭對手,怎麼可以真的親如姊妹?況且還有嫡庶、兒女和家產,這些因素攪和在一起,想要和睦那也是個難。
「以後不要通房丫頭也行。」羅熙年開出了一個誘惑的條件,手卻不安分,輕輕捏住一粒殷紅的茱萸,輕柔慢捻的撥弄,「不過嘛……,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玉儀被他弄得胸前酥癢,卻也顧不得了,不敢打斷他,急問:「什麼要求?」
「就是……」羅熙年鬆了手,轉而捏住了柔軟纖細的腰肢,俯身貼在妻子耳畔,曖昧道:「上次我給你看過的那本冊子,可還記得?回頭咱們得了空,照那上頭換幾個花樣如何?」繼續誘惑,「這個要求很簡單吧?」
「不行!」玉儀一下子漲紅了臉,想起那些奇怪的姿勢,還有奇怪的道具,扯了扯衣服,啐道:「那上頭的樣子太荒唐了。」
「有什麼荒唐?」羅熙年不以為然,滾到旁邊繼續撥弄挑逗,笑瞇瞇道:「這本來就是夫妻之道啊,而且……」聲音放柔,「我保證,到時候你也會喜歡的。」
玉儀的腦子在高速運轉,但是想的卻是另外一些——
呃,不就是一些高難度的瑜伽姿勢嘛。
想一想,如果能讓羅熙年以後再也不用通房丫頭,……似乎,……好像,還是挺划算的啊!罷了,拼著腰間盤扭傷豁出去了。
反正床單都滾過了,難道還要矯情這一點點小情趣?
再說往理智一點的方面想,——丈夫的寵愛,是自己在今世安身立命的保障,完完全全沒有理由拒絕他,更加沒有那個底氣。
略略拿個架子,讓他覺得難得知道珍惜也就罷了——
可是……,理智真是一個讓人沮喪的東西。
「怎麼了?」羅熙年眼見妻子先是害羞臉紅,繼而神遊,接著眼裡有些黯然,以為她十分厭惡那種事,——心下不免有些失望,但他沒有在床上強迫別人的習慣,更何況是心愛的小辣椒,於是道:「你要真不願意就算了。」
「也……,也不是不可以。」玉儀的臉還有些紅,忍了忍羞意,認真道:「那你答應過我的話,將來可不許反悔!」
羅熙年頓時高興起來,摟了妻子親了又親,拍著胸脯連連保證,「不反悔,絕不反悔!你只管放心好了。」
「我去洗澡。」儘管玉儀是現代人的靈魂,可是一想起那本荒唐的春宮冊子,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更兼某人眼神火辣直白,當然得趕緊逃離現場。
玉儀在偏房呆了好一會兒,原本懶得動的,反倒特意泡足了半個時辰的熱水,方才揉了頭髮回來。爬進了被人工暖熱的被窩,問道:「世恭找你到底什麼事?你也不用跟我說詳細的,大致講一講,我心裡也好有個譜兒。」
羅熙年輕描淡寫道:「他捅了簍子,估計在禮部呆不下去了。」
玉儀微微吃驚,——羅世恭的差事出了岔子,怎麼第一時間來六房找人?
上次因為羅熙年的「幫忙」,四夫人可是做足了黑臉,不光不待見自己,連恭二奶奶也不好過,整天提心吊膽的樣子。
羅晉年前些日子外出公幹,玉儀是知道的,可是不還有羅世弘嗎?
難道說……,看來四房本身就很不和諧啊。
只是時機未免太巧太巧,玉儀扭頭去看自己的丈夫,對方卻已經閉上眼睛,似乎並不打算多說下去。誰知道,正在玉儀準備合眼睡覺時,羅熙年卻輕輕一笑,聲音裡沒有任何暖意,「不著急,這才剛開始呢。」
毫無緣由的,玉儀猛地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但她沒有追問,這個時代的男人……,甚至可以說是任何一個時代的男人,都一樣有著雄性的驕傲。
既然他覺得自己無須知道,那就只消乖乖聽話好了。
玉儀看向仍然閉著眼睛的身邊人,有著一張漂亮乾淨的側面輪廓,散去了平日在面上的玩世不恭,透出有些迫人的冰冷堅毅之色。
玉儀突然意識到,——如果羅熙年真是一個無知的紈褲子弟,真的事事都叫四房算計了去,那他就不可能平平安安活到如今,並且還整天過得有滋有味的。
或許……,那只是他用以偽裝的保護色。
玉儀有一點點小感動,他既然能夠在自己面前毫無顧忌的,釋放自己的情緒,那麼是不是也可以說明,——他對自己是信任的呢?
而且還是非常信任,不設防。
於是伸了手過去,側身抱住了那個慢慢熟悉的身體,靜靜貼在旁邊,就這樣沉沉的安睡過去吧。
嗯……,這種感覺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劇情很快推向第二卷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