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佐。」布萬加皺著眉看著我身上的傷口:「你還在流血呢。」
「啊,沒事。」我說。在這座城堡內,我的力量似乎是無窮無盡的。傷口只是令我感到疼痛而已,並且這疼痛也在我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不,阿甘佐,你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啊。」布萬加說。
「我沒事的。放心……」
這是我記得自己當時所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一片無邊無際,令人舒適安詳的黑暗。
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不想。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甚至沒有現在。
這就是死亡。
是的。我死了。在那一瞬間,死亡就降臨在了我的身上。沒有抗拒,沒有掙扎,沒有恐怖和痛苦。一切都結束了。
我死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
當我再一次復活在這個世界上時,是一天以後的事情。我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伊麗絲。
然後是無數武器的尖鋒。
長矛,刀劍,匕首,箭矢,無數的武器對著我的身體,看起來只要有人一聲令下,我就要馬上被撕成碎片。
「伊麗絲……」我感到口乾舌燥,嘴巴裡發苦:「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
伊麗絲的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問道:「你是誰?」
「你也被盧克西傳染了麼?」我試圖坐起來,但是立刻發現自己是被兩條堅韌的牛皮帶困在床上的。我苦笑:「發生什麼了?我是阿甘佐嘛。」
伊麗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聽見馬傑洛的聲音:「沒事了。」
一片武器被放下的嘩啦聲響。刀劍入鞘,弓矢放鬆。有人過來解開我的束縛,我剛一撐起身子,一個人立刻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阿甘佐!」她叫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叫著。
阿甘佐,阿甘佐,阿甘佐……
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你了……
「水。」我輕輕摟著盧克西的身子,拍著她的後背:「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有人把一個滿滿的錫杯遞到我手上。我一隻手接過來,喝了一大口。清涼的水順著喉嚨流下去,舒適的感覺蔓延開來。
「盧克西。」我輕輕抓著盧克西的:「怎麼了?你……」
我忽然愣住了。
她的左手上,纏著沉重的鐵鏈。
原本黝黑光潔的皮膚變成了紫紅色,扭曲腫脹的手臂上盤曲著膨凸的血管。拿纖細修長的手指變成了粗壯的尖爪。
鬼手!
「盧克西!!」我抓著盧克西的雙肩:「盧克西!你的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盧克西看著我,臉上淚痕宛然,目光中有一種我熟悉的東西。
「阿甘佐。你是阿甘佐啊……」她輕輕地說。我大聲道:「當然,我是阿甘佐,可是……」
「不。」盧克西抬起右手擦掉臉上的淚水:「阿甘佐,我想起來了。」
我的記憶又重新回到了頭腦之中。我想起了我們的相識,我們的離別,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
你是阿甘佐,而我,是盧克西。
「啊。」我一口喝乾杯子裡的水,歎了口氣:「難道就沒人願意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嗎?」
「呵呵。是出了一點事情。」兩名衛兵搬過一把椅子,白髮蒼蒼的馬傑洛大主教坐在我的面前。
「阿甘佐,你死了。然後,你變成了卡贊。」
昨天與黑暗騎士戰鬥的時候,在我最需要力量的時候,我得到了力量。
我以為那是這座城堡的力量,但是我忽略了,這座蒼石堡本來是屬於卡讚的。
卡贊比我更加熟悉這裡的力量。我所得到的力量,乃是卡讚的力量。在我完全陷入瘋狂的殺戮之時,卡贊已經侵入了我的身心。
是啊,受了那樣的重傷,又經歷了那樣激烈的打鬥,我根本就應該已經死了。我之所以感到自己沒事,是因為當時我的身體已經完全由卡讚的力量所支撐。
在確認完全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之後,卡贊殺死了我。
他的計劃完美無缺,除了一點。
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剛剛奪回了自己的身體之後,馬傑洛就來了。作為世界上仍然活著的聖武士之中聖力最強的馬傑洛大主教及時趕到後,在歐貝斯的幫助下。終於將卡贊再一次驅除。
為了確保卡贊不會繼續侵蝕我的身體,盧克西自願將卡贊封印在了自己的手臂中。侵入盧克西手臂的卡贊輕易地擊破了奧茲瑪在盧克西記憶中留下的封印,回復了盧克西的記憶。
本來馬傑洛打算燒掉我的屍體,但是卻遭到了布萬加、盧克西、尼爾隆巴斯和伊麗絲的一致反對。幸好當時我死去的時間還不長,所以他還有能力復活我。
這一切都發生在我身上,可笑的是,在這一切發生時,我是個死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即使別人告訴了我一切,我也只能用最簡單枯燥的語言記錄下來。
因為,這一切我都沒能親身的去經歷。我甚至沒有太大的感觸。我可以想像這一天一夜中發生的一切,馬傑洛與卡贊交戰時的緊張與危險,盧克西將卡贊封入自己手臂時的犧牲與決然,布萬加和尼爾隆巴斯為了保全我而同馬傑洛之間的激烈爭執。這些我都可以想到,但是我不能去描述它們。
因為在這一切發生時,我已經死了。對我而言,這一天一夜的時間,只是短短的安詳的黑暗的一瞬間。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