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肯用手裡的斷劍指著我,大聲吼道:「他是偽裝者!快殺了他!」
沒人動。連他的那幾個親兵都縮進了人群之中。肯氣急敗壞地將斷劍往地上一摔,大聲叫道:「你們要違抗命令嗎?給我殺了他!」
我催發出更強的鬥氣,緩步朝他逼近。
「如果要殺我,你自己來。」
「你別過來!」肯大吼,聲音發抖。我的鬥氣緊緊地將他鎖住,我能感受到他的驚慌,他的憤怒,他的恐懼和他的不知所措。這種感覺實在美妙,難怪索德羅斯和貝亞娜他們總是喜歡放出自己的氣勢來鎖住敵人。
我又向前邁了一步。肯的心理提防終於崩潰了。他面色灰白,喘著粗氣,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的手,身子抖得那麼厲害,以至於穿在身上的鎧甲都嘩啦嘩啦的作響。
如果我這時再向前逼近一步,他真的有可能當場瘋掉。
肯不能算是一個壞人。他充其量只是一個心胸狹隘、剛愎自負的混蛋罷了。
我將鬥氣散掉。肯立刻如同一個鋼刀臨頭時分才得到赦令的死囚一樣癱倒在地上,大股大股的汗水從他的頭髮根裡滲出來,在他臉上匯成溪流。我不再理會這卑微的可憐蟲,轉身就走。士兵們在我面前沉默的讓出一條通路。
不得不承認我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將他人的生死握在手中的感覺。慢慢地品嚐對方的恐懼與絕望的感覺。
但是我會盡量不再這樣做。因為那種恐懼和絕望,我也曾經體會過。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修女死在我面前的時候,在面對帕麗絲和貝亞娜的時候,在面對巴卡爾的時候,在那些不願回憶,卻又無法忘記的時候,我也曾被恐懼和絕望所支配。
不同的是,在經歷了無數次的痛苦與懊悔之後,我終於有機會學會把恐懼轉化為力量,將絕望轉化為鬥志。
入夜後,我們一起在巴恩的帳篷裡吃晚飯時,巴恩問我:「阿甘佐先生,聽說今天你把肯給教訓了一頓呢。」
我從碟子裡拿起一個煮熟的李子咬了一口,笑笑:「較量了一下劍術罷了。」
盧克西笑了笑,道:「你沒把他傷的太重吧?」
「我沒傷到他。」我說,然後我楞了一下。
很久沒見到盧克西這樣的笑容了,這種發自內心的令人心醉的微笑。我忽然很想問問她,白天究竟和琳恩說了什麼。但是我決定還是不問。如果盧克西願意和我分享這種喜悅的話,她會主動和我說的。
布萬加明顯沒什麼胃口,只是不停地喝酒。整整一頓晚飯,他只吃了兩個香瓜和幾塊烤肉。相比起他平時的食量,這點東西可能連他的牙縫都塞不滿。我能感覺到他的壓抑,絕不僅僅是因為熱。
「出了什麼事?」晚飯後我找了個機會悄悄問布萬加。布萬加乾咳了一聲,道:「白天和人打了一架。」
「哦?我怎麼不知道?」
「那時候你不在。」
「你去河邊的時候?」
布萬加點點頭。
「對手是誰啊?」
「不知道。」布萬加悶聲悶氣地說。
「喂,我說。」我輕輕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該不會是輸了吧?」
我和布萬加曾經私下裡交手過,彼此清楚對方的實力。布萬加那種融合了劍術的鈍器戰鬥術是極強的,連我都要很謹慎地小心應付。布萬加卻點點頭,道:
「嗯,我輸了。」
「開玩笑吧。」我驚訝地問:「什麼人能贏你?」
「都說了不知道。」布萬加粗聲粗氣地說。
「我和他交手了,可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們只交手了一招,他就走了,而且還很失望的樣子。」布萬加氣哼哼地說。
「好吧。」我歎了口氣:「那人長什麼樣?」
布萬加的臉上又露出那種古怪的表情。
「他很高,有點胖……而且……我怎麼感覺他也不像是個『人』……」
我辦卡玩笑地用手搭上他的額頭:「我說,你不會是熱暈了吧?我怎麼聽著這麼玄呢?」
布萬加哼了一聲,不再理我。
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後,盧克西直接去找琳恩了。看起來這兩個女人關係似乎不錯。巴恩有巡邏任務,也帶隊離開。我跟布萬加去營地外的森林中練了半個小時的劍之後,布萬加就大汗淋漓地宣佈要去河邊涼快一下。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往營地裡走。
一個疑惑一直徘徊在我心頭。駐紮在艾爾文防線的帝國軍隊規模如此巨大,但是似乎卻沒有一個最高的指揮者。肯雖然有較高的地位,甚至可以直接上書皇帝,但肯定不是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如果我是皇帝,除非我瘋了才會把軍權交給他這種卑劣的傢伙。然而這支軍隊又表現的井井有條,顯然,那個神秘的最高指揮官是存在的。只不過以我現在的身份,無法在軍營中自由走動,所以也無從去尋找這個神秘的指揮者。
然而,這個指揮者卻先找到了我。
我正對著一捆嶄新的長劍發呆時,一名穿著亮藍色鎧甲的士兵小心地走到我身後,鞠躬。
「阿甘佐先生。能否請您隨我來一下。」
他的語氣恭謹有禮,卻帶著某種不容我抗拒的成分。儘管沒有惡意,但我還是有點不舒服。不過我答應了。跟著他走入營地的腹地後,我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頂帳篷。
德羅斯軍隊的軍用帳篷,無論款式如何,材料都是統一的灰色軍用帆布。所以這頂雪白的營帳就顯得格外扎眼。和其它稜角分明的軍用營帳不同,這頂帳篷不但材質上採用了輕薄的白色絲綢,而且是半圓形的,給人一種格外纖巧的感覺。
那名士兵對著帳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毫不客氣地撩起門簾,走了進去。
帳篷裡鋪著散發出淡淡花香的白色絨毯,我看了看自己沾滿泥土的靴子,猶豫了一下。這時,一個溫和而輕柔的聲音對我說:
「沒關係,不用脫鞋。就這樣進來吧。」
帳篷裡面有數重輕紗隔成的帳幕,隨著這句話,一隻雪白纖巧的小手掀開了它。
然後,這隻手的主人優雅地走到我面前。
她看起來二十多歲,很美,有一頭烏黑順滑的長髮,戴著精緻的楓葉形金髮卡。頭髮如絲緞一般閃閃發亮,像黑色的水。一雙深黑色大眼睛彷彿深邃的泉眼般清澈見底,肌膚雪白,身材高挑,穿一件淺紫羅蘭色的長裙,柔滑的長裙越向下的部分顏色就越深,剪裁精美的裙子凸顯出她完美的身材。裙子的一側有很高的開叉,渾圓修長的美腿若隱若現。
「很高興見到你,阿甘佐。」她向我伸出一隻手,帶起一陣令人心醉的香氣。
「我是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伊麗絲頌運者。」
我完全沒有在意她的美貌,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她那張略帶孩子氣的娃娃臉,和那雙隱藏在烏黑長髮中的長長的尖耳朵上。
魔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