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腰包裡拿出止血的藥粉和繃帶替帕麗絲包紮好雙手,然後開始打量我所在的這一層。
塔中的空間比我事先預想的要狹窄的多。從我們站著的地方看過去,這是個徑約五百步、高有三丈的扇形房間。弧形的一面牆壁上,每隔幾十步就有一個窗口。想起從外面看起來時高塔的那種恢宏,我想這一層肯定不止這一個房間。從窗子看過去,塔壁並不很厚,而房間中也看不到任何支撐的立柱。這種輕薄纖巧的結構竟然能夠具有足以頂天立地而不被自身重量和風力摧垮坍塌的強度,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從窗口中照射進來的陽光並不很充足,房間裡顯得略微陰暗。在光滑的弧形牆壁上,掛滿了藍白相間的旗幟,所有的旗幟上都有一條張牙舞爪的怒龍形象。這讓我想起巴卡爾「暴龍王」的稱呼。
「我說,」帕麗絲輕輕活動著手腕,好讓血液流動更通暢:「天族人小子,巴卡爾真的是一條龍嗎?」
沙葬點點頭。
「龍是什麼樣子的?」帕麗絲問。暝和沙葬的神色黯然下去:「不知道,我們沒有見過巴卡爾。所有見過它的人都死在了龍息之下。」
「哈。」帕麗絲笑著說:「看起來這次我真的是要去做一點了不起的事情呢。」
吉格彎腰拾起自己的長刀,將它遞到帕麗絲面前。他的意思很明顯是想表示自己不願意趁帕麗絲受傷的時候下手。帕麗絲沒有接,反而笨拙地抽出插在腰帶上的刀柄還給他,冷冰冰地說道:「算了,死沉的玩意。你自己留著吧,我懶得替你拿了。」
吉格那張英俊的臉上,肌肉抽動了兩下,然後說道:「這一次我欠了你一條命,但是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有機會,我肯定還要殺死你的。」
「知道啦。」帕麗絲不耐煩地把刀鞘往吉格手裡一塞:「有完沒完,這句廢話你說了十來年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真囉嗦,跟個娘們兒似的。」
吉格尷尬地接過刀鞘,沒敢再跟帕麗絲說話。沙葬拍拍他的肩膀,臉上露出一個「兄弟別鬱悶哥們兒我理解你」的表情,然後岔開這個話題:「咱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絕對安全。朝上走吧。」
和我料想的一樣,這一層上有很多相鄰的房間。每一個房間裡都靜悄悄地空無一人,有的房間裡送聳立著幾根螺旋形的柱子,不過大多數的房間都空空蕩蕩。在我們終於找到一個有通向上層的旋梯的房間後,我小聲問道:「這裡真的有巴卡爾的軍隊嗎?」
「你最好還是希望別碰見他們。」沙葬說。然後踏上了樓梯。我們一個接一個地魚貫而上,我走在最後面殿後。
「這樣走,我們大概要多久能到達天界?」我忍不住問。暝告訴我,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七八天左右。
和高塔外面那種看上去渾然一體的樣子不同,塔內的每一層都有不規則的大小石塊鋪成的粗糙地面。在塔裡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光線沒有明暗變化,也沒有其它可以計時的東西。我們六個人就是不停地重複著尋找樓梯和上樓這兩件事情,也很少有人說話。我甚至開始希望遇到點什麼東西了,哪怕是巴卡爾的軍隊也不要緊。這種死寂和空曠的感覺簡直要令人發瘋。
「說點什麼吧。」又爬上一層樓梯後我跟沙葬說:「這地方真讓人發瘋,講講天界的事情,說點別的也可以。」
「我沒什麼可說的。「沙葬說。自從進入這座高塔,他的情緒就一直有點不對頭。似乎這是個讓他感到不愉快的地方。
「嗯?那是什麼東西?」帕麗絲忽然停下腳步。我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在幽暗的房間深處,有一個巨大的影子一動不動地聳立在那裡。我大著膽子走進兩步之後,看到那是一尊巨大的人形雕像。雕像平躺在地上,很粗糙,站起來的話可能有三個人那麼高,方方正正的簡陋頭顱上有一張不成比例的大嘴和兩隻小小的眼睛。寬闊的肩膀上連著兩條粗壯的巨臂。雕像腰部以下的部分似乎還沒有完成就草草收工了,儘管如次,這玩意還是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壓迫。
這東西看起來不像是人,更不像是天族人。更近一些後,我發現這東西似乎是用某種石頭製成的,而且看起來並不是非常堅硬。我正想伸手摸摸它,沙葬忽然掏出了手槍。
「別碰它!」
「只是個雕像。」我說。
「現在只是個雕像,別離它太近。」沙葬謹慎地環顧四周。暝也拿出了自己的槍,小心地四下張望著。
在黑暗中,傳來陣陣壓低的笑聲。
「什麼人!」沙葬低聲喝問。
「嘻嘻嘻……」笑聲從一個方向傳來,沙葬的槍口指向那裡,但是笑聲立刻消失了,接著,另一個方向又傳來同樣的笑聲:「嘻嘻嘻,我的作品,不美嗎?」
「唉?」帕麗絲揉揉眼睛:「剛才我是不是看錯了?那個雕像好像動了一下吧?」
「有嗎?」我看著那雕像,同時拔劍在手:「沒有吧……」
話音未落,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嘎吱聲響,那尊巨大的雕像在我眼前慢慢地站了起來。
「好吧,你沒看錯。」我歎氣:「它是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