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深紫色斗篷的暗精靈出現在弓箭手後面。他比一般暗精靈要更高大些,身上穿著的不是皮甲,而是有寶藍色華麗搪瓷花紋裝飾的銀色胸甲。他看上去似乎並未攜帶武器——他這個人本身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劍,帶著種語言無法形容的鋒芒與氣勢。
他看著我,說道:「放下武器,你現在是俘虜了。」
要放下劍麼?
不放下劍,我會被亂箭射成一隻刺蝟。但是放下劍,我就更沒有機會。
但我還是放下了劍。
我不是怕死,只是我現在還不能死。只要活著,就有機會。
「很好。把雙手舉起來,慢慢走過來。別耍花樣。」那暗精靈用命令的語氣說。我照著他的話做。兩個暗精靈士兵走上來扭住我的胳膊,把我反綁起來,用黑色的布帶紮住我的眼睛。我被推搡著走了一段路,接著肩膀後面被猛力一推,跌倒在地上。
好吧,我沮喪地安慰自己。至少我還活著,也沒有被毒打一頓,更沒有被挑斷手筋或者剜掉膝蓋。只要身上的零件還完整,我總有機會逃出去。我在潮乎乎的地上躺了一會,然後掙扎著坐起來。因為雙臂被反綁在背後,所以行動很困難。我側耳傾聽,試圖判斷出周圍的環境。但是除了軍營裡特有的那種嘈雜聲之外,我什麼也聽不出來。只不過這些聲音聽起來有點發悶,似乎和我隔著一層布。因此我猜我應該是在一座帳篷裡。
接下來我聽到腳步聲。有人走過來,一雙手解開綁著我雙眼的黑色布帶。是一個神情冷漠的暗精靈士兵。把布條團成一團塞進口袋裡,轉身就走。我悄悄用力掙了一下,沒用,捆住我的皮繩是浸過油的,綁的很緊,而且繫了死結。
在那個暗精靈士兵走出帳篷後。我聽見身後有人說話。
「啊哈,新鄰居。」
聽聲音這傢伙挺快活。我費力地轉過身,看到一個有著漂亮金髮的少年,和我一樣被反綁雙手,坐在我身後的地上。他看上去最多不超過十七歲,但是卻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聖職者制服。制服胸前的白色十字架圖案已經污損不堪,不過他那張臉倒是乾乾淨淨的。
「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公國的正規軍啊。」少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彷彿我是個什麼稀奇的東西一樣:「你叫啥啊?咋會被這些黑鬼抓住的?」
「阿甘佐。」我悶聲悶氣地回到。
「啥?」那少年眨眨水藍色的大眼睛。我重複了一遍:「我叫阿甘佐。」
「哦,幸會幸會。不好意思,不能跟你握手了。」少年嘿嘿地笑著:「我叫尼爾隆巴斯,尼爾隆巴斯葛蘭西亞。是公爵直屬第四軍團的聖騎士——哎我說,你不是那幫黑鬼故意派來探我口風的吧?我可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哦。」
「不是。」我隨口應付著這個自來熟的傢伙,一邊四下打量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助我擺脫眼前困境的傢伙。帳篷不小,很空曠,地上什麼都沒有,就只有我和尼爾隆巴斯兩個人。看來這是個專門關押俘虜的牢房。
見鬼,我必須在三天內……呃,去他的,就算我能跑出去,我又到哪裡去找可以救暝小命的藥材呢?再說當下我自己的小命看起來也不是很穩妥。
「我說,哎。」尼爾隆巴斯根本無視我冷漠的態度,十分堅決地和我繼續搭訕:「你是想逃掉,對吧?」
「當然。你有辦法?」
「你說呢?我要是有辦法,現在這裡就只有你一個人咯。」尼爾隆巴斯說著居然像條毛蟲一樣一拱一拱地往我身邊靠過來,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其實吧,留在這兒也不錯啊,暗精靈的伙食挺好的,頓頓有肉……」
「你要幹什麼?」看著他臉上小狐狸一樣的壞笑,我忽然覺得有點心慌。尼爾隆巴斯咯咯地笑著,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我跟你開玩笑呢。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當然跑不掉。因為我沒法子咬到自己身上的繩子嘛。你緊張啥,還不轉過身去……」
我側過身,感到尼爾隆巴斯溫熱的呼吸噴到我的手腕上。背後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和艱難的咀嚼聲。過了很久,我的手腕忽然一鬆。
「這幫傻瓜啊,關一個人沒事不代表關兩個人也沒事嘛。」尼爾隆巴斯疲憊地笑著說。我回頭,看到他的嘴角已經崩裂,牙齦上也不斷地滲出血來。我忽然感到心裡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了一下,不由得伸出手去輕輕擦掉他臉上的血痕。尼爾隆巴斯嚇了一跳般向後一躲,低聲笑道:「哎哎?大叔你要幹啥?我可沒那種癖好啊,只是權宜之計罷了,還不快點幫我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