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天祐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英王娶越國公主吳瑕為妃,在雍都皇城內舉行盛大的結婚典禮。皇族貴戚,文武百官六品以上不下千人,皆出席道賀。
通常只有太子才有資格在皇城內舉行娶妃典禮,已經封王的皇子操辦婚事都應在各自的王府。此次破例,皆因英王妃是越國公主,聯姻關係到夏越兩國邦交,屬於國家大事範疇,所以英王才獲此殊榮。
因為人數眾多,宴席分了幾處場地舉辦。貴族按照親疏長幼,百官按照官位高低,被劃在了幾處偏殿。正殿由皇帝皇后率眾皇子圍坐,一對新人也被安排在這裡。另有數桌供妃嬪、公主以及皇子們的女眷宴飲。
李系舟只是五品官,被安排在一個遙遠的偏殿喝喜酒,同桌的官員他一個也不認識,不過這絲毫不妨礙他大吃大喝。之前舉行冗長的結婚儀式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半睡半醒養精蓄銳,直到聽聞開席,他才精神一振。
李系舟望著滿桌根本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心想早知道該帶小芸她們一起來,可惜剩飯菜不能打包,只能等下一次參加婚禮的時候再做打算了。為此李系舟特意向旁人打聽以後這種場合能否帶家屬,結果被告知,只有五品誥命夫人才有資格參加皇族婚慶酒席。原來這皇家酒席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吃的,應該找個機會給小芸討個誥命夫人當當,或許還能得到俸祿或者其他特權呢。
於是李系舟樹立了一個高尚的目標,在明年二月份之前,盡全力為小芸姐弟、柔兒、扶風他們謀求更多的利益,而且權力錢財要搭配著來。在此等社會中,仍然是有錢的硬不過有權的。至於林瀟,以那個人地能力完全可以自由自在過想過的生活吧?李系舟想不到自己能為林瀟做什麼。他覺得虧欠林瀟很多,甚至那一晚林瀟明顯的表白言語他都不敢接受。故意假裝沒聽懂。他其實是害怕再多一個感情負累,若是他命短福薄,等明年開春就嚥了氣,還不是徒惹人傷心難過。
公主吳瑕只是在主席上坐了一小會兒,按照禮儀為長輩兄弟等親戚一一敬酒。之後就被送回英王府入洞房等候。而英王除了要為所有皇族敬酒,還需將百官地席位都走一遍,接受敬酒慶賀。幸虧英王底子厚,喝酒並不犯愁,但是一連串喝下來,等走到李系舟這最末幾桌的時候,仍然是有些醉眼朦朧。
李系舟正是酒足飯飽,面色紅潤,想入非非地狀態。同桌的官員看到英王過來都起身敬酒。唯獨李系舟一人仍然傻傻坐著。
而在英王眼中,旁人一律視而不見,唯有李溪因飲酒微紅的臉頰。那絕世俊美的容顏愈發清晰動人。英王調侃道:「本王完婚,普天同慶。眾人齊賀。為何唯有李侍讀獨坐不語?」
李系舟這才收回心神,急忙起身舉起酒杯道:「殿下請恕下臣失禮。下臣飲酒微醉,神志有些迷糊。」邊說邊先一步將杯中酒飲下,又再次斟滿,連喝三杯賠禮。
等李系舟拿起第四杯的時候,英王突然說道:「李侍讀,本王知你心意。你既然已經醉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一路看英王心思細膩,見李溪心事重重魂不守舍,還當他是因為感情方面地事情或者中毒的事情而憂慮,他卻無暇開解,又不忍見李溪藉故狂飲傷身,才有此言。
李系舟確實覺得宴會無聊,英王特許,他自然順坡下驢,又客套幾句就打道回府。臨走的時候避開眾人,與英王單獨說幾句話。大意是讓英王好好珍惜公主,說公主才智無雙,或許能成為英王絕佳的助力。
等英王轉完所有酒席,正殿大多數女眷都已經走了。
皇帝看了看時辰差不多了,就宣佈婚禮儀式正式結束,酒宴持續,直到大家盡興。而後皇帝攜皇后離開。太子一脈的人在皇帝離席後不久也紛紛離開。
其實勝王也想離開的,卻被英王悄悄留了下來。
等正殿中只剩下勝王一人的時候,英王忽然神秘兮兮地對勝王說道:「三皇兄,弟弟我一直有些話向和哥哥講,剛才人多耳雜不方便說,終於等到現在這個機會。」
勝王疑惑道:「九弟,你有什麼話儘管和哥哥說,今日是你大喜,究竟是什麼事情,比你入洞房還重要麼?」英王笑道:「三皇兄取笑了。其實弟弟在離開京城去越國之前,就想著投*三皇兄了。可惜受到李侍讀拖延迷惑。直到近日我才知道,李溪居然是太子的走狗,原來太子一直通過李溪左右我的思想,擺佈我地言行。只是我知道的太晚了,我的舉動都受到李溪等人嚴密監視。也只有趁今天這樣地機會,才能暫時擺脫他們的視線。」
勝王聽後故作驚詫道:「竟有此等事情?」其實他心知肚明,英王那邊有他地臥底,適當講了講閒話,看來還是收穫不小。
「不瞞皇兄,李溪手裡似乎拿著皇兄什麼把柄,最近與太子之間交往甚密,要對皇兄不利。」英王將精心編造好地說辭娓娓道來,大意就是要投誠勝王,一同對付「殺母」仇人,把太子拉下馬。
當英王說起李溪的問題上時,解釋道他現在只能漸漸疏遠李溪,卻不敢馬上決裂,否則會打草驚蛇,使太子那邊產生懷疑。英王如此說法比大義凜然說要除掉李溪更令勝王信服。畢竟太過明顯讓英王立刻與太子那邊劃清界限,勝王自己也不會相信,勝王只要明確英王地心站在自己這邊就很滿意了。勝王盤算著,現在英王妃是越國公主,英王認的皇后母親也是越國人,英王這一投*。等於越國那邊的勢力都倒向他勝王這邊,如果再加上魯氏在後宮與朝堂上的勢力,搬倒太子並非不可能地事情。
勝王不由得越想越美。心花怒放。
英王看勝王神色就知道他已經上套了,他故作憂慮道:「三皇兄。那李溪武功高強,若非今日這種特殊場合,弟弟都沒有機會擺脫他與哥哥表明心跡,將來如何聽從哥哥調遣呢?」
勝王咬牙道:「本王之前也是要除去李溪的。可惜今日聽了九弟一番話,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倘若李溪突然死了。太子一定會有警覺。不如再由他囂張幾日,九弟明面上只與本王普通往來,甚至還可以帶李溪同來。至於其他機密事宜,本王會派心腹與九弟聯繫。」
英王搖頭道:「不妥,三皇兄的人很難接近弟弟傳遞什麼東西而不被李溪發覺。不如本王派一名心腹侍女,與三皇兄地人接頭。本王唯有以侍寢名義招侍女單獨相處,李溪才不便干預。」
兩人又把接頭人的姓名和暗號敲定好,時辰已經不早,客人們全都離去。
勝王臨走地時候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說道:「九弟,本王曾派人下毒暗殺李溪,最晚他今日就會毒發。但是剛才本王觀他神色如常。似乎並無毒發徵兆,這事情有點蹊蹺。」
英王心道。果然是勝王下毒。你先不仁日後別怪我不義。英王面上卻懊惱歎息道:「哎,三皇兄有所不知。李溪一直貼身帶著一枚玉環,他曾經向本王吹噓這是他家傳寶物,可以避百毒。本王一直不相信事間竟有此神奇之物,當成笑話沒有在意。如此看來說不定確有其事。」
勝王皺眉道:「看來只有等明日才能見分曉了。萬一不幸李溪依然活著,咱們今後要小心行事了。」英王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酒勁也因為與勝王的一番話都消退了。他回想起李溪說的關於公主吳瑕的事情,加上自己在越國瞭解到的那些信息,也認為公主絕非等閒之輩。她嫁到夏國來,應該不會安於作個輕閒地王妃,或許真如李溪所說他應該與吳瑕來個徹夜長談,探探她的真實心思。
公主吳瑕一直端坐在床頭,鳳冠霞披,卻沒有蒙紅蓋頭。
在夏國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出嫁,下了花轎拜完堂是直接送入洞房的,紅蓋頭等新郎親手摘下。
而皇家禮儀繁瑣,對於不同出身的女子和不同等級的婚禮有著不同的規定。異國外族女子嫁入皇族,如果是嫡公主級別,為了體現對其尊重,新人拜完堂後,就可以由新郎揭開新娘的紅蓋頭。一對新人共同參加婚慶酒宴,以平等的身份為皇族長輩敬酒。當然新娘不必花費太多時間在酒宴上,可以提前回洞房等候新郎。
英王與公主早已過了初識地羞澀緊張階段,今日的婚禮也只不過是按部就班地一套禮儀。他們兩人的思想遠比生理年齡成熟許多,對於宮廷皇族人地性情也摸得很透,在洞房中彼此對視的瞬間,都似乎察覺到對方有話要說。
英王主動開口問道:「娘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吳暇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起身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雙手捧到英王面前,等英王接了才拿起另一杯,微微一笑道:「你我在飲下這交杯酒前,臣妾想斗膽問夫君一個問題。」
英王早有心理準備,並不覺得詫異,他溫和問道:「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吳暇一字一句道:「臣妾想問夫君是否願意成就帝王之業?」
吳暇地聲音不大,可是聽在英王耳中如聞驚雷。英王極力壓抑緊張與不安,迅速分析當前形勢。越國公主從何處得出這樣地推斷姑且不談,她為何會在此時有此一問呢?難道她發現了蛛絲馬跡但無從證實,只能用詐,想看看他這位英王究竟有多少野心多少本事,能否為她所用麼?
英王掩飾的功夫非常出色,但是吳瑕不會被表象迷惑。她心中其實比英王還緊張,因為她對英王地評價早已隨著李溪與英王的作為功績逐步提升。最初吳瑕認為英王是有點小聰明但胸無大志的「閒」王,而今從種種細節推斷,從英王的行事作風以及身邊的親信之人的才智本領判斷,她認為英王絕非庸碌之輩。果然一問之下,英王冷靜鎮定的反應,讓公主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吳瑕心想,英王恐怕不願一輩子屈居王爺的位置,若英王真有此野心和相應的能力,她的理想願望或許會更容易實現。
英王沉聲問道:「娘子何出此問?」
吳瑕淡淡道:「夫君不答也罷,臣妾已然知曉。」
吳瑕打的啞謎,英王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兩人都不說破,手臂交錯,共同飲下交杯酒。
英王將吳瑕打橫抱起,溫柔放到床上,而後邪邪笑道:「娘子,你想要得到什麼李溪已經告訴我了。咱們不如就趁現在,商量一個合作的辦法,定下原則。」其實關於吳瑕的心思,大多出自英王的觀察與揣測,他故意說是李溪告知,是為了借李溪的名頭鎮懾公主,其實也是耍詐。英王認為抬出李溪來對於控制公主更有效。
這招果然好用,自從太子身世事件之後,公主吳瑕對於李溪的才智已經由敬佩欣賞轉化為徹底崇拜甚至帶著一絲恐懼。這世上能讓公主心悅誠服的人少之又少,李溪便是其中排名最*前的一個。通常狀況下,公主是不會主動與這些人為敵自討苦吃的。
如果英王說自己猜出了什麼,吳暇或許會追問清楚,而若是李溪猜出了什麼,吳暇甚至沒有勇氣去問,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先入為主地認為李溪已經看穿她的野心。那一晚在天牢裡他們有過那麼深入的談話,聰明如李溪那樣的人怎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怎會猜不到她真正的理想追求?
「李溪說,如果能得你相助,或許你我二人的心願都能更快地達成。」
到此時吳瑕也不願繼續拐彎抹角,她像一個真正的新婚妻子一樣,依偎在英王的胸懷中,柔聲道:「臣妾既然已經是夫君的人,自會與夫君齊心,助夫君得償所願。」
英王心知吳瑕只是暫時的妥協,這個女子與普通新婚少女的心境是絕然不同的。政治婚姻很少有兩情相悅的,儘管英王與吳瑕外表看上去如此般配。英王沒有想過會與吳瑕產生普通人的那種愛情,英王也相信就目前而言吳暇絕對也不指望他會為她神魂顛倒意亂情迷。他們都不是那種人,說他們是新婚夫妻還不如說是剛剛正式結成的同盟更貼切。
在這樣的思想之下,夫妻洞房更像是例行公事,中規中矩,毫無趣味可言。
摟著吳瑕赤裸的身體,英王卻禁不住想起了李溪。今晚李溪離開之前的表情那樣複雜,望著自己似乎充滿心事,真的讓人很惦念呢。明早9點爭取按時更新,謝謝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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