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吳瑕在天牢大門內徘徊,她內心彷徨無措,面上卻還要維持著若無其事的表情。正在此時她聽到門外守衛一陣喧嘩,有士兵喝斥道:「李大人請留步。」
原來李系舟在林瀟的鼓勵下跑出來想用半吊子攝魂術控制守衛,可是天牢要地守衛眾多,跟本沒有機會與他們單獨聊天。就算李系舟短時間內能夠催眠一個人,旁邊立刻會有人發現異樣,更何況這些守衛士兵都經過嚴格訓練,心智堅定,不是尋常言語能蠱惑的。
李系舟暗暗奇怪,以他目前的攝魂術水平,顯然催眠一個陌生的正常人並不容易,遠遠沒到王華那種看人一眼就讓人睡著的功力,而姜梓軒能被他催眠多半是因為曾經中過攝魂術外加當時心緒混亂,那麼精通攝魂術心理素質較高的王華沒道理會被他催眠。李系舟的腦海中晃過一個大膽的猜想,難道說當人心緒煩亂的時候或者是中過攝魂術的人就比較好控制?按照這個邏輯王華被他催眠的時候要麼就是心緒紛亂,要麼就是因為她也曾經中過攝魂術。
李系舟現在沒有時間細細推敲,只能把這個猜想暫時壓在心中。他見攝魂術無法奏效,只好換個方法。他笑吟吟對守衛表明身份,而後又說道:「那個羈押在此的重犯王華,就是被這位林護衛制服。王華不僅武功高強,還懂得攝魂術,本官擔心旁人審她時會發生意外,才特意帶了林護衛來,看能否幫忙效勞。」
話說到這裡,李系舟看那守衛的神情,似乎是將信將疑又帶著一點擔憂。他進一步試探道:「是不是已經有人進去提審犯人?還請通報一下,代為轉達本官的意思。」
另一個守衛知道天牢內確實剛進去一位大人物,帶著皇帝親隨護衛,持了玉牌密旨的吳公公,這守衛膽小怕事不敢絲毫怠慢,同意進去稟報頭領再作定奪。
李系舟和林瀟在門口等了一陣沒有動靜,李系舟怕是這些守衛太謹慎小心,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不敢驚動那位大人物,想著闖進頭道門一探究竟。
守衛士兵們沒有上頭命令,哪裡敢私放人入內,喝斥阻攔。
這一番喧嘩,驚動了公主吳瑕。
公主喚來守衛頭領,問道:「門外是何人因何事喧嘩?」
守衛頭領本來是想瞞住不報,此時卻只能一五一十說出:「回稟吳公公,門外有兩個人,一個自稱是夏國英王侍讀李溪,另一個是親手擒獲重犯的林護衛。他們沒有獲准入天牢的手諭,不管有何種借口屬下也不敢放他們入內。」
公主吳瑕一聽是李溪,心中忽然一動,面上卻淡然道:「你忠於職守做的不錯。他們想進入天牢所謂何事呢?」
那守衛頭領道:「李大人說重犯王華很危險,希望審問的官員能有林護衛陪同。但是屬下認為吳公公有聖上親隨護衛,那王華也已經伏誅,李大人的擔心實無必要,所以沒有為他們通報,免得打擾吳公公辦事。」
「他們想必也是出於好意,既然已經來了,不妨請他們進來,我與他們敘敘話,當面致謝。」
上位者的心思從來都很難琢磨,那守衛頭領不敢有微詞,趕緊去請人進來。
天牢分為幾重院落,重犯都關押在後面,隔了幾道大門關卡。而前院是天牢守衛辦公之地,設有專門會客的廳堂。雖然簡陋,但是桌椅板凳不缺。
公主吳瑕端坐在上首,見了李溪和一個俊美的護衛一同進來,她主動起身,做了個迎接的姿勢,虛偽客道幾句轉入正題。
「李大人真是熱心,這麼晚了還不休息,為了太子遇刺的事情奔波。」
李系舟根本不認識眼前這位年輕的吳公公,但見旁人都對他畢恭畢敬,他也不敢疏忽,皇帝身邊的親信是輕易不能得罪的。所以他陪笑道:「吳公公不也是連夜辛勞,提審重犯麼?可曾問出什麼結果?」
公主吳瑕心道,李溪如此關注此事,莫非真與姜梓軒或者王華有什麼干係?她試探道:「咱家已經審過姜梓軒,他對謀刺太子一事供認不諱。而那個王華尚未清醒,還沒有提審。」
此時林瀟口唇微動,用傳音入密說道:「李溪,這個吳公公是女子所扮。能被越國皇帝信任,第一時間派來審問重犯的女子,會是誰呢?她為何要喬裝改扮?」
李系舟聞言強壓好奇,不動聲色看了看那位「吳公公」,只見此人雖然臉色蠟黃,但是手上的膚色細白,項間沒有喉結,聲音也比較尖銳。李系舟一開始只當是太監多些脂粉氣沒太在意,經林瀟提醒越看越覺得「吳公公」是女子。
李系舟忽然產生了一個戲弄念頭,他雙眼盯住「吳公公」,集中全部精神輕聲問道:「告訴我你是誰。」
公主吳瑕心緒正是煩亂,猛然間對上李系舟的眼眸,她恍然看到一片深潭止水卻暗藏光芒的絢麗,像是要將她吸進去,她無力自拔,思維失去控制。她口唇微動,輕輕說出了一個名字:「吳瑕。」
那聲音微弱的幾不可聞,李系舟卻是離得最近,從唇形上就已經看得清楚。他幾乎驚呼出聲,她居然是公主吳瑕,那個本該在登雲寺吃齋念佛的公主?她為何會改扮成一個小太監出現在這裡?紛亂的疑問竄上心頭,李系舟的精神再也無法集中。
公主吳瑕感覺一時失神,她本是心智堅定的人,瞬息之間就已經調整成常態。當然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過什麼。短到眨眼間的變故,周邊的護衛雖然隱約察覺李大人神情有一點異樣,但是公主一切如常,就放下心來。
李系舟不敢再施攝魂術,他怕自己的反應比公主還厲害,引起護衛們的懷疑。他望了一眼林瀟,林瀟輕輕點頭。
公主吳瑕的耳畔突然傳來了林瀟清越的聲音:「公主殿下,李大人有話要單獨對您講,請您遣開護衛。放心,在下正用傳音入密與您說話,旁人聽不見的。」公主心中震驚不已,她不知道自己如何露出了破綻,按道理他們不可能見過她,更何況她易容改扮就算是父皇的親隨護衛們也無人識破她真實身份。
林瀟見公主猶豫不決,繼續道:「我們不會對未來的英王妃有惡意,只是不想更多人知道您的身份。」
此時此刻,公主吳瑕別無選擇,她心中好奇更大於吃驚和恐懼。她妥協,沉聲吩咐護衛退出房間。
林瀟側耳傾聽,直到確認護衛們所處的位置不可能聽到他們幾人低聲密談,才輕輕道:「李大人,您問話吧。」
李系舟對林瀟的善解人意和辦事能力相當佩服,他一個迷茫的眼神竟然能被理解成這樣。當然他確實有話要問公主。但是感覺壓力和威脅減少,李系舟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竟開起了小差。據說公主吳瑕是越國第一美女究竟是否屬實,她現在就在眼前,如果不看看她的真面目豈不是很不划算。
所以李系舟說道:「公主殿下,既然有幸相遇,便是有緣,可否一睹芳容。」
這話若是李系舟在大街上對個尋常女子說,一定會被當成登徒子。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公主吳瑕猛然間想到了什麼,李溪他們是見過王華的,倘若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容貌與王華酷似,怎會不起疑?可是她畢竟已經與英王訂婚,她的模樣遲早會被英王等人知道。李溪為何在此時此地突然提出這樣不合常理的請求?難道說李溪也已經猜到了真相,趁機求證麼?如果姜梓軒從樂府失蹤後一直在李溪手上,如果李溪熟悉王華的底細,如果……公主吳瑕只覺得呼吸艱難。她顫聲道:「錦盒的事情你也知道?」
李系舟不明白公主為什麼提錦盒,他如實回答:「公主殿下是說那個裝著桃木髮簪和一封書信的錦盒麼?」
聽著李溪從容不迫的回答,公主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自己想盡辦法要掩蓋的秘密早就被人知道了。她這一晚太多次震驚,精神反覆煎熬,內心激烈掙扎,到頭來竟然都是無意義。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內心的敏感脆弱再也壓抑不住,她無助地哭泣,像一個真正的女孩子,不再受理智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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