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落日的餘暉映照在船尾的時候,李系舟懶洋洋地走出船艙,心想是不是該換一個不會被陽光照到的黑房間睡覺。這些天白日行船,晚上*岸,夜深人靜大家休息的時候,他總被林瀟帶去荒無人煙的地方特訓。兩個時辰三個時辰超強的體力運動,對於一個尚在發育中的身體來說,實在吃不消,逼得李系舟不得不白天在船艙內補覺。
林瀟試圖教會李系舟用打坐調息來緩解疲勞,卻被李系舟義正詞嚴地拒絕,堅持平躺睡覺才能長高。反正白天船行在水上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做,林瀟也就放任李系舟為所欲為。
於是英王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每天晚上林瀟和李溪都在一起,次日清晨林瀟總是神采奕奕,而李溪往往日上三竿甚至是睡到下午日落才起床,起來以後也是很疲勞的樣子,站立打晃行走不穩。這讓英王不得不懷疑林瀟和李溪晚上都在做什麼「運動」,莫非林瀟和李溪真的是「那種」關係,而且看樣子林瀟是強攻。
英王並不排斥男風,宮廷之內的淫亂他早已見慣,只是他自己一向潔身自好。而且寧浮萍教導他,一切感情都是為達目的的工具,他若想成為一個稱職的帝王,就不可以有紅塵小愛,若真要愛,就只能是博愛,愛天下愛百姓。所以英王不動心,不談感情,甚至是親密如李溪,他也不曾想過真愛。但不知為什麼,當英王察覺到林瀟和李溪可能存在的某種不同尋常的關係之後,他一直覺得心中酸酸的,那是他從未有過的一種感受。
英王甚至假裝醉酒失言,毫無顧忌地問林瀟:「你是不是喜歡李溪?為了他才留在我身邊?」
林瀟直言不諱道:「殿下,在下與李大人有非常親密的關係,確實是因為他,在下才會留下。」
「那你們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做什麼?」
林瀟微微一笑:「那是個秘密,總之在下和李大人做的事情,或許他永遠不會和殿下做的。」
這麼曖昧地回答,讓本有成見的英王禁不住又向歪處想了一點,他酸酸道:「這麼說你和李溪兩情相悅,處得很融洽了?」
林瀟似乎已經察覺到英王奇怪的想法,臉上的笑容變得複雜,眼神飄向遠方,好像在回憶什麼,喃喃道:「他根本不願意,都是我逼他的。」
「他不會拒絕不會反抗麼?」英王心道,原來林瀟是霸王硬上弓,難道林瀟的武功更勝一籌?
「殿下,坦白說,李溪是百年難遇的習武奇才。或許他現在不是在下對手,但是五年十年以後,恐怕天下間將沒人能以武力逼迫他做任何事情。」林瀟正色道,「所以現在,這樣的時機在下要好好把握。而且現在他被逼迫所作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為了殿下。認識他這麼久,他究竟是怎樣的人,究竟在想什麼,在下也猜不透。」
英王悠悠長歎:「李溪也許最想做一個普通人,可惜他注定不是。」
剛從船艙裡走出來的李系舟,無來由地打了一個噴嚏,心想,誰又背地裡說我壞話了。
英王看見李溪走出船艙,走向船頭,那絕美的容顏身姿,映在明滅的夕陽裡,有著說不出的淒迷韻味,他感覺心跳猛然間漏了半拍。英王放下手中的酒杯,卻發現自己真的有些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下意識地走向船頭,站在李溪身旁,他順著李溪的目光望向前方。
遠處滎都高大的城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越國的儀仗船隊迎面駛來,旌旗飄揚。
李系舟揉了揉惺忪地睡眼,語氣中仍然帶著一絲夢幻一絲慵懶地說道:「殿下,咱們終於要到滎都了麼?」
英王品不出李溪那複雜的語氣和表情,只是靜靜地回答:「是啊,終於到了。」
李系舟喃喃道:「不知等著咱們的是怎樣的大餐呢。」李系舟心想越國迎接外賓,怎麼也要擺上幾大桌山珍海味吧,晚餐一定豐富得不得了。
顯然英王理解地是另外一層意思,他點點頭,從想入非非中解脫出來,鎮定道:「不管是怎樣的大餐,有李侍讀在本王身旁,本王都信心十足。」
李系舟心道,原來自己貪吃的本性已經被英王發覺了。他不是沒有想過,在越國一定會遇到危險遇到麻煩,但是他不害怕,有林瀟在有英王在,天塌下來個高的人頂著,凡事都不用他太操心。就像自從他們進入越國境內以後明裡暗裡又遇到了好幾撥刺客,他都還沒見到人影,就被護衛和林瀟解決掉了一樣,他高枕無憂。
在與越國儀仗隊相遇之前,英王忽然道:「李溪,近日來行刺的那些人都是昭國人。他們無非是想除掉本王,或者阻止本王行程速度。可惜他們都沒有成功,咱們還是比昭國使團先到了。前面就是越國皇帝親自出迎的船隊,咱們是否該將昭國刺客的事情據實相告呢?」
「李溪以為不用。」李系舟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昭國人沒有得逞,他們也毫髮未傷,何苦在越國的地盤上鬧得雞飛狗跳。
「也好,或許越國皇帝早就知道這些,故意等著看笑話呢。」
李系舟心想雖然出發點和思考過程不同,不過總體看來這一次他和英王殿下得出的結論是一樣的。這證明自己還是變聰明了一些吧,所謂進朱者赤,久居芳蘭之室,自己不知不覺也被熏香了。
越國皇帝親自出滎都迎接夏國求親使團,這份隆重的禮節和排場,就算是周邊小國國君來訪也未必能有的。
越國最強的是水軍,做好的技術就是造船,越國皇帝的船行儀仗是舉世無雙的。
九層龍型樓船,可容千人同時站立在甲板上,船身木製,頭尾包金,還配有六十六門銅製火炮,可攻可守。這樣一艘大船,並不笨重,出滎都逆流而上,速度比順流而下的船隻絲毫不慢,不知用了什麼技術能有如此效果。隨行護駕的百艘戰船,也都造得堅固而華麗,沿著河道寬闊的水面依次排開,列隊整齊,行進劃一,快速駛來,隊形絲毫不亂。
與越國船隊相比,夏國這十幾艘快船顯得簡陋寒酸許多。
見過現代巨型輪船的李系舟,雖然也感歎越國船隻的精良,卻並沒有絲毫稀奇。在那一刻李系舟皺著眉頭想,越國船隻造得再好也不過是用人力驅動,倘若自己還記得蒸汽機的原理,研製一艘豪華蒸汽船出來豈是眼前這些船只能比得了的?可惜李系舟早把蒸汽機的原理還給了物理老師,更別說造什麼蒸汽船了,白日做夢而已。
英王注意到李侍讀神態的變化,低聲問道:「李溪,你覺得越國水軍如何?」
李系舟還在琢磨蒸汽船的事情,於是回答:「船隻裝備精良,卻並非李溪所知最先進的。」
英王眼睛一亮激動道:「所以,越國水軍並非最強?只要裝備比他們更精良,咱們也能戰勝他們?」
李系舟心道這我可不清楚,趕緊岔開話題道:「殿下,這件事情現在議論為時尚早。」
英王點頭:「對,昭國的人不知道還有什麼陰招等著咱們呢。先看看越國皇帝的態度。」
越國皇帝,人到中年,身體有些發福,不過在一身華貴的衣物襯托下,在金碧輝煌的傘蓋下,在一大群文臣武將的簇擁下顯得端莊嚴肅威武不凡。
英王隨行的禮官們早就督促英王換好禮服,大小官員們也都身著夏國正式官服,按照官位品級在英王身後依次站好。林瀟沒有品級,站在護衛隊列中。李系舟官居五品,原本應該站到幾位三品禮官的身後,英王卻破例讓李系舟站到了身旁。
英王帶隊,夏國使團沿著越國皇帝的龍船放下的木梯拾階而上。
龍船甲板很高,木梯大約有十幾步,做工精良,兩側有扶手,不過寬度僅容兩人並行通過。
英王大步走在最前面,李系舟緊跟在英王身後第一位,感覺像跟著某位國家領導人上飛機一樣。
就在英王馬上要登上龍船甲板的時候,站在甲板上的一名越國士兵突然一抬手,灑下一把飛針。
夕陽已沉,晚霞映天,光線有些昏暗。
暗器破空襲來,金屬特有的亮光一閃,直撲英王面門。
李系舟站在英王側後方,清清楚楚看到這一幕。他當時唯一的念頭是英王不能出事,自己也不能受傷,一頓豐盛的晚飯還等著他們呢。說時遲那時快,每晚的魔鬼特訓終於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李系舟提起英王的衣襟凌空躍起,兩人輕輕巧巧落在甲板之上。
李系舟的輕功身法已經形成了某種條件反射,就算是危急時刻用出,手裡還提著一個人,姿勢仍然美妙絕倫,落地無聲,翩若仙人。英王也是練過外家功夫的,又有李系舟扶助,腿腳靈便,動作優雅穩穩站立。
他們兩人給別人一種強烈的錯覺,就好像眨眼間從木梯上消失,又出現在了甲板上一樣。
幸虧後排的禮官不像李系舟那樣放肆如同趕飛機一般緊跟在英王身後,又是上了年紀腿腳慢,與他們保持著幾十尺距離,英王登到頂,他們才剛邁上台階,這才免於被暗器釘滿全身的厄運。
所有人似乎都被剛才那一幕嚇傻了,一個個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聽到龍船上有人呼喝抓刺客,英王的護衛們也不再遵從禮制,各自施展手段快速登上龍船護在英王左右。
那個裝扮成越國士兵的刺客跳入水中逃逸,卻被潛行在水裡暗中保護越國皇帝的水兵團抓了個正著,不肖半刻就被提到甲板上結結實實捆了起來。
越國皇帝滿面歉意地走到英王面前道:「寡人疏忽,竟讓刺客有機可乘。多虧英王殿下吉人天相,有高手護衛才沒有釀成慘劇。否則寡人如何向夏國交代?」
英王心中冷笑,越國皇帝的儀仗隊伍都應該是精挑萬選的可*之人,怎麼會輕易混入刺客?是昭國人的奸細還是越國也有人想殺他都不好說。英王面上不動聲色,見禮後鎮定道:「陛下治軍有方,轉瞬間便擒獲刺客,本王很是欽佩。幸好沒有傷及無辜,希望能早日查出主謀,免得歹人繼續作惡。」
越國皇帝初見英王,覺得這個少年英俊不凡,儀表堂堂,如今臨危不亂,經險境鎮定自如禮數周全應對得體,如果說這樣的英王是夏國最不成器的一個皇子,那麼其他皇子又是如何出色呢?不僅英王的舉止讓越國皇帝暗暗震驚,剛才那位於危難時刻施展高妙輕功攜英王安全躍上甲板的少年也充分引起了越國皇帝的注意。
越國皇帝仔細打量那位比英王還年輕的少年。他身穿五品文臣官服,容貌驚為天人,他的美不似吳瑕公主那樣柔媚婀娜,而是在一種難以形容的清麗中蘊含著一絲淡定從容,美到讓人可以忽略他的性別,傾國傾城。尤其他那一雙亮如星晨般的眼睛,隱隱透露出絕非他的年紀該有的智慧和成熟,再加上他剛才顯露的高絕身手,怎能不讓人著迷?
英王看出越國皇帝對李溪很感興趣,他微微一笑主動介紹道:「陛下,這位是本王侍讀,李溪。」
李系舟很快就從得意和興奮中冷靜下來,其實他清楚這回自己只是僥倖,倘若還有其他隱藏的刺客,或者就是那個刺客再扔一把暗器,他和英王恐怕誰也逃不掉。於是他很識時務地擺正心態,謙虛施禮,彷彿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半句不多言,從容地站在英王身後。
此時從越國皇帝身後走出一人,高聲稱讚道:「英王殿下身邊隨便一名侍讀,竟然也是文武全才,可見夏國人才濟濟啊。」
就連越國皇帝也聽出此人說話的語氣暗含著一種挑釁的意味,他故作嗔怒道:「牛丞相,夏國泱泱大國,當然是藏龍臥虎。」他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又堆滿笑容對英王道,「夏越兩國向來友好,客氣話不用說了。英王殿下請隨寡人進船艙休息,寡人已在皇宮之內設下酒宴為殿下接風洗塵。」
牛丞相暗暗觀察英王的那位李侍讀,剛才他言語中對李侍讀帶著公然地藐視,而這少年似乎毫不在乎,謹慎寡言態度謙虛,只是在聽到皇宮設宴之時嘴角上翹隱現笑意。就憑這樣的氣度神采完全可以斷定此人絕非一般人。他哪裡知道李系舟一向認為自己只是英王身邊區區一個混飯吃的小小侍讀,當然對於剛才的刻意貶低絲毫不覺,滿腦子只想著晚飯大餐,聽到皇帝說要去吃飯,怎能不高興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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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週末加班,且又要出差5555555。
估計到下週二只能再更新1萬字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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