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又一次戲弄了穆。
為了獲取穆的信任,沙加用了最決絕的方法。這一切遠遠超越穆的想像,簡直是夢。穆終於明白,他根本沒有資格選擇命運,從來都只有際遇來磨練他。
當看到沙加屍體時,穆渾身癱軟。穆聽到彼岸花的低聲吟唱,是首輓歌,卻留不住沙加的生命。曾經摯愛的靈魂灰飛煙滅,曾經耳廝鬢磨的身體僵硬了。而這消亡毫無意義,因為沙加是自殺。
沙加留給穆的信很簡短,意思更是簡單明瞭,「我用生命來證明,我愛過你。你可以信我了麼?」
穆眼前開滿了彼岸花,淒涼緋紅,大朵大朵地凋零。
最眷戀的沙加不在了,真是玩笑。沙加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他相信,相信沙加真的愛過他,可是走到這一步,相信了又能如何?穆想大聲罵沙加,人都不在了,我要信任,要愛情做什麼用?你走了,你的痛苦也結束了。而我呢?你終究還是把我拋棄了。
撒加對穆說:「你只有二十出頭,生活的美好可以重新來過。」
穆心歎,我老了,雖然只有二十出頭,但已經飽經滄桑,生離和死別的滋味,讓我的心迅速蒼老。穆依舊沒有開口,很多事,穆不願說破。
穆正式和撒加走到一起,穆索取的溫暖,只有撒加能給他。當他緊貼著撒加的肌膚時,能獲得片刻暖意,雖然微薄,卻能抵抗部分寂寞來襲時的徹骨寒冷。明知道不可能廝守終身,可穆仍舊需要。這段時間,如果沒有撒加,穆懷疑自己會被寂寞活活凍死,寂寞凌遲,有幾個人能挨得住?
穆能感覺到加隆的恨意,如果穆真愛撒加,也許加隆的反應不會如此激烈。可惜穆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但穆依舊傷害著撒加,並通過這傷害著加隆。與善惡無關,體諒別人感情的人,往往本身生活幸福滋潤。穆現在很痛楚,所以他忽略了加隆的感受,同時也不在意加隆的惡意刁難。
縱情聲色的人,究竟是靈魂墮落,還是畏懼寂寞。
穆能感到,撒加的寂寞。而自己的寂寞卻抓不到,摸不著,可依舊如此真切,無處可逃。撒加的寂寞是因為穆的無心,耳鬢廝磨便也成了折磨。那穆的寂寞又是為了什麼?穆開始慢慢醒悟,兩個人的寂寞比一個人更難挨,他們比煙花更寂寞。
與其互相傷害,不如一個人生活來的乾脆利落,想通後,穆決定離開,帶著沙加留下的財產。穆沒有告訴撒加他要離開了,卻通知了加隆。
所以,穆與這座城市告別那天,有加隆來送別。
「加隆,好好照顧撒加。」穆知道自己無立場來叮囑這些,可他還是這樣做了,出於自己也無法瞭解的理由。穆有點害怕去思考,等撒加醒來,發現他一去不返,會是怎樣的心情。
「撒加愛的是你。」
「能陪伴他的人卻是你。」
加隆笑了,拍拍穆的肩膀,道了句珍重。他明白,穆將離開,永不相見,從此天涯相隔。過去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倒帶上些依依惜別的味道。
原諒敵人比原諒愛人容易得多,對敵人從未付出過感情,也不曾期待過什麼,彼此撕殺,卻互不虧欠。等結局瞭然,就能一笑抿恩仇。
但,面對愛人的背叛,有幾個人能做到真正釋懷?
穆轉身離開,再沒有回頭。
千山幕雪,不記來時路。前塵一夢,走不出的是同歸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