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撒加會問穆,為什麼不肯給我一次機會,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是真的很愛你。
穆給的答案永遠是,無關相信,我一生的愛已經被人耗盡,完全失去愛的能力了。
生活雖有小波瀾,但穆依舊過得靜謐。在天海這家店裡,每天上演著悲歡離和,那麼多人為愛笑,為愛哭,都與穆無關。穆早已將自己置身於十丈紅塵外。
這分分和和中,也包括了加隆和阿布,穆並不覺得意外,他早已看出些端儀來。加隆愛的是他的親生哥哥,撒加。加隆和阿布早晚會走到盡頭,再怎麼挽留,也不過是勾延殘喘。
終於,阿布在某日的半夜三更,把酒店鬧得天翻地覆。事後兩人還是和好了,卻永遠只能貌和神離了。但對穆而言,一切仍是風平浪靜的。
直到那個人重新出現。當年親手粉碎愛情的人,回來了。
「穆,跟我回去。」這是再見面時,沙加說的第一句話。
分離一年,沙加的霸道一如從前,叫我走就走,叫我回去就回去,根本不需要問我是否願意,穆搖頭道:「我沒有家可以回去。」
沙加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自信道:「我對你的懲罰期限只是一年。一年過後,我就開始到處尋找你的下落,找了幾個月終於被我尋到。」
穆很想質問沙加,你憑什麼懲罰我?可話到嘴邊,就成了:「一次就夠了,難道你想讓我再體會次天堂到地獄麼?你的仇恨沒有止境了麼?」
「不是,和仇恨沒有關係,我真的很想你。」無休止的思念,折磨了沙加的精神,卻無法打磨掉他的銳氣。沙加乾脆用行動來證明自己,摟過穆,決絕的吻下去,吻到幾乎窒息。
穆回應了一段時間,意志突然恢復清醒,猛得掙脫沙加的懷抱,道:「這個遊戲一點都不好玩,請你不要再來傷害我。」
「為什麼不肯信我?」
呵呵,果然風水輪流轉,這個現世報來得太突然。如今居然輪到沙加來問我為什麼了,為什麼,為什麼,你當年又可曾給過我答案。穆依舊笑得淡然,不予回答。
「你早晚會回來,我每晚來天海等你答覆。」沙加笑得自信,說話的口氣類似命令。卓越不凡的人往往春風得意,諸事順利,大多被捧慣了,說話都不懂得婉轉。
沙加今天是走了,卻帶來了疼痛。以後的日子,每天都得去面對過往的噩夢。挖開已經結疤的傷口,才發現新肉依舊是絢爛如血,疼痛不止。穆亂糟糟的想,沙加為何不明白,我們已經沒有舊可以敘的了。往昔痛楚太多,只有失去記憶,才會比較快樂。
花開花落,回不去的是往昔,忘不掉的亦是往昔。
穆答應了撒加的追求,理由自己最清楚,為了躲避沙加,或者說為了躲避過往。穆很想告訴沙加,你回來前,我的生活是頹廢,而你的再次出現,終將我推向了荒唐。
可穆不會真的告訴沙加,他只是表現著對撒加的愛意,在沙加面前。沙加心高氣傲,自然是很不服氣,加之穆的確不是好演員,被沙加看出了破綻。
終於,撒加和沙加面對面坐下談論此事來,姿態優雅。談笑風生得閒聊了很久,才回到正題。是沙加先開的口:「穆是我的哥哥,我要接他回家。」
撒加已經從穆口中得知了全部,笑得了然:「回去再受傷害麼?」
「不會,上次傷害他,我也很難過,他離開後,我非常後悔。」
「可是你過了整整一年才來找他?讓他獨自漂泊一年……」
「那一年也是對自己的懲罰,懲罰我傷害了他,所以獨自忍受寂寞的痛苦。」
「嗯,也同時懲罰他麼?」人心像刺蝟,總是警惕的防備著周圍,只願讓愛人靠近。可一旦走得太近,兩顆心又被扎得鮮血淋淋,簡直像凌遲。寂寞是能輕易摧毀人意志的滅頂之災,相愛又何嘗不是呢?原來人只要活著,就處於水深火熱的酷刑之中。
兩個人誰都不能說服誰,這是必然,談判以破裂告終。
沙加找撒加談判,加隆同樣也找了穆。沒有客套,直接開門見山。
「你不愛我哥吧?」疑問句,可加隆的口氣不是詢問,而是確定。
「愛啊。」
「那為什麼只有沙加在的時候,你才和我哥比較親熱。一旦見不到沙加,就擺回一副玩世不恭的庸懶模樣?」加隆的聲調中帶上了怒意。
穆含笑道:「加隆,你自己想要的人,為什麼要推給我?」你將我的軍,我也定要回你一次。這段時日的接觸,加隆對撒加的心意,穆早已瞭然。不說破是留了口德,今日既然你要灘我的底,那我亦可以毫不留情點你的死穴。
這兩人的談話顯然更不友好,以互相撕破臉皮的方式結束。
加隆說的無錯,沙加在場時,穆會非常熱情,柔情萬千,*。撒加很配合,演得極其投入,演技一流。撒加不當演員太可惜了,穆如是想。
可一旦遠離沙加的視線,穆又變回不溫不火的神情,這態度轉變讓撒加惱火。穆明白撒加在忍,也明白沙加同樣在忍。而穆在等待,不得不承認,在這件事上,穆害怕親自選擇命運,所以他讓命運來選擇他。
穆相信等他們忍到一定程度,爆發時就是揭曉謎底的一刻。
先堅持不住的是沙加,有些出乎穆的意料。
沙加把寫著穆的名字的地契和公司股權交到穆手中,意圖很明顯,賭上全部家當,叫穆再信他一回。
穆把這些東西放在手裡把玩了一會,道:「你知道,我不需要它們。」
「我也知道,你需要我。」沙加的眼神璀璨如燈火,即使到這個時候,他的霸道和決絕都一如從前。自信中帶著固執的魔力,像毒藥。
「需要又如何?我無法相信你。」穆輕輕吐了口氣,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什麼都不顧的孩子了。被人從天堂推入地獄的感覺太疼,痛不欲生的滋味一次足以。再多一次,穆怕自己會崩潰。最殘忍的刑法,凌遲,也只能對死囚使用一次。穆沒理由回去再承受一次。
「你要如何才能再信我?」沙加覺得奉上全部財產,已是最好的保證。他無法想到更好的辦法來說服穆,使穆相信自己所言無虛。
「我不知道,或許根本沒有辦法讓我信任你。房產什麼的,你拿回去,我不需要。」穆無力糾纏,糾葛宛如刀割。這場角逐,兩敗具傷。
這次之後,有幾個星期不見沙加。穆料想沙加放棄了,那自己不是應該重獲輕鬆自由嗎,為何卻滿懷失落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