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取心法」若是練至高層,可以將人與自然融為一體,只要不釋放出殺氣,就無法感覺不到使用者的存在。這和「壁虎功」一起是神偷幫可以躋身武林的雙寶。
肖沒此時正運起心法,悄悄地蜷縮在昆門大廳屋頂的一角。他將身體盡量貼緊磚瓦,然後很小心地藉著風偶爾吹過樹梢的聲音,微微挪動稍一片些許鬆動的瓦片,直到出現足以窺視內部的小小縫隙。
他只看見筱尤滿臉擔心地站在角落,這小丫頭胡亂披著衣裳,頭上兩條髮帶也用錯了不同顏色,雙眼卻淚汪汪的,似乎傷心萬分,肖沒不由心裡開始有些疼痛,呼吸也急促了片刻,差點亂了自己的心法。
是什麼時候動心的呢?為什麼會膽大妄為闖入昆門?肖沒皺皺眉,努力地思考起來。
肖沒不是沒見過美女,他曾經去偷過號稱天下第一美女傅琴心手上的琴甲,他曾經去偷過名滿豐城的花魁羅瑩瑩身邊的玉珮。可是見到筱尤那天他卻發現自己的腦袋似乎轉不過彎來了,她不是非常美麗,卻十分可愛,她穿著嫩黃的衣裳,眼睛笑成彎彎月芽,臉上笑出淡淡酒窩,整個人笑得就像朵迎春花
就是那一天後,一切都變了。
他吃飯想著她,喝水想著她,走路想著她,就連做夢也想著她。終於他忍不住鼓起勇氣悄悄潛入昆門,只為再看她一眼。只為想和她說句話兒。
可是他沒有勇氣開口,他只敢躲在暗處悄悄看她。
因為昆門的女弟子和神偷幫地廢材弟子,簡直是天上星星與地上青蛙的區別。
肖沒趴在屋頂上靜靜地看,看著她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心裡更是難過。這丫頭不應該哭的,她應該天天笑,笑得開開心心,這才是最適合她的臉。
走神中,屋內發出劇烈的喧嘩,筱尤地臉變得十分驚愕,他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卻見到小白直直跪在大廳正中,小柳哭著拉著何默然。
小柳在哭什麼?肖沒一陣惘然。他認識小柳那麼多年以來。最欣賞的就是她的堅強和善良,就算被關望天崖依舊可以笑嘻嘻地接受面對一切,可是為什麼她現在哭了?
不對,她不是第一次哭,上次在向雲天槍下救下自己的時候——她也流過淚。但是這次她哭得更厲害,更傷心……
肖沒開始留神地聽,他聽見周圍弟子一片怒罵聲。似乎是在罵小白「叛徒」「殺人兇手」「狼心狗肺」什麼的。
他看不清背對自己的小白神色,只見他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顫抖,似乎忍受著極大的悲憤和不安。
何默然地臉上非常憤怒,他地拳頭鬆開又握緊,似乎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而旁邊那個叫李惜緣男人婆似乎正在努力解釋什麼。
「我沒有殺人!」暴怒的喝聲響起。是小白終於地上站起,他將腰挺得筆直。再也不肯低頭。
隨著喝聲,其他弟子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大家都看著小白不說話,只有小柳的帶哭腔地聲音飄蕩空中:「小白決不可能殺人!!他出手不是那麼沒分寸的人!」
「師父,請詳查,我也不認為小白會在自己房間殺人。」李惜緣努力地幫忙爭辯中,「而且此事確實是惜心有錯在先,請輕罰。」
「惜心師兄和我們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展顏在哭著叫,「就算他有錯在先,但此錯當誅嗎?」
衛惜行也跟著說:「惜心師弟就這樣去了,若不追究,恕我無法接受。」
何默然終於歎了口氣,輕輕開口道:「小白,就算惜心有錯在先,誅殺師兄弟之罪實不可饒。」
小白大聲地說:「我絕對沒有殺人!」
「可有人能證明?」何默然問。
「沒有……」小白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小柳急忙搶白:「我在柳園外地溪邊見到小白,也許是他離開沁園的時候,莫惜心才被殺的。」
何默然冷冷笑道:「那是誰殺的?李惜緣?衛惜行?還是蕭惜言?還是我?」
小柳頓時啞口無言。
李惜緣在旁邊過了很久才緩緩說:「師父……畢竟當時惜心已經喝醉,如果按小白剛剛交代的惜心已經被打暈地話,那麼殺死他就會容易很多,一掌震斷肋骨與內臟,就算普通弟子地話……似乎有些人也可以做到,也有可能是外人闖入隱藏在某處,見小白打傷惜心,就趁機補了一掌致他與死地。」
「惜緣師姐!你太不公道了!這理由太牽強了吧?居然這樣對我們!」後面一個普通弟子叫了起來,「我們怎麼知道惜心師兄已經暈了呢?他不暈的話誰也不是他對手,怎麼會冒這個風險?何況我們也沒有殺死他地理由啊,可是小白師兄連別人叫他一聲娘們都忌諱,何況惜心師兄做出這種事!定是他因受辱而怒一掌打去!出手過重導致惜心師兄死亡!」
旁邊有人附和:「生氣下功力確實很難控制,也許小白師兄並沒有殺人之心,但是一時重手導致惜心師兄死亡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我……我不知道……」小白低下頭,自己也有些猶豫了起來,雖然他認為自己那一掌下去應該重不至死,或許是憤怒下出手失了控制?
李惜緣有些猶豫地說:「如果他只是過失之錯,師父你還是從輕發落吧。」
「不……不是的,當時小白確實是和惜心打架,但只是打傷了而已……」小柳衝口而出,屋頂上的肖沒心一下子給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望向小柳,何默然詫異地問:「你從何知道只是打傷了?還有為什麼你那麼晚會在沁園?」
「我……」小柳咬著唇猶豫了起來,她不可以說出肖沒悄悄告訴自己的事,如果追查起什麼時候認識肖沒和他擅闖昆門的問題,這些都是死罪,她不能為了救小白就害死另一個無辜的人。
「說啊!」何默然疑心驟起。
「我……」小柳咬著唇,心中淒然,「我只是猜測的,但是小白確實沒殺人!」
小白看著小柳苦笑道:「算了……說不准真的是我出手過重……」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小柳不停地說,可是沒有人相信她。
「既然你都認了,」何默然冷冷說,「莫惜心有錯在先,我也不治你死罪,就廢掉武功逐出門去吧。」
「不!」小柳死死地抱著何默然再不肯放手,「你饒了他吧!」
「柳兒,雖然我寵你,但你要懂事,若是人人過失殺人皆如此求情,門規何在?」何默然輕輕一指點上小柳啞穴與定穴,將她的手扳開。
小柳欲哭無淚,急得發瘋,但是沒有用,因為此刻的何默然不是她的父親而是昆門掌門。
「如此處罰,你有無異議?」何默然淡淡地問。
「沒有異議,」小白再次跪下,淒然說:「弟子願意領罰。」
屋內種種變動,傳入肖沒耳邊,他此時已無意再去看筱尤,腦中不停地盤旋自己今晚悄悄潛入昆門見到的事:小白是打了莫惜心一掌,然後就慌慌張張跑了出去,自己見到這番變故有些害怕,於是悄悄走進屋內看了眼,那時的惜心傷勢沒那麼重,也沒有死,還有呼吸。隨後他又在柳園門口發現小白神情不安,情緒激動,恐怕會出什麼事,於是悄悄通知了小柳。而小柳出來見到小白的這段時間並不長,以小白的表現上來看,絕無可能是他返回去殺死莫惜心。
他是冤枉的,幕後兇手還有人。
可是自己能站出去作證嗎?若是給人知道他私下見小柳定會毀了她的清白,若是給筱尤知道自己暗戀她來偷窺,一定會被永遠瞧不起,而且擅闖昆門之罪當死,就算不死回去也得給重罰,毀盡大好前途。
肖沒從不做沒有計劃,沒有把握的事。
他的良心在不斷掙扎,在不斷安慰自己就算小白是冤枉的,也不過是廢掉武功,趕出師門,好歹不會死……。
猶豫中,旁邊有人送上小銀刀,衛惜行接過刀歎了口氣,小柳被定在當場死命想掙扎,一張臉急得通紅,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銀刀優美地劃過空中,向小白的筋脈割去。
生死就在一刻。
「住手!」肖沒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一聲,屋頂瓦磚上灰塵瑟瑟而落,他終於躍下大廳,雙腿卻因害怕的顫抖險些跌倒。
人,活在世上,可以沒有膽量,卻不能沒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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