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山起了迷霧。王老漢趕著驢車,哼著小曲往山腰趕。他每天都要去給呂家收拾生活垃圾,這也是他每天必做的行程,偶爾還能討到幾枚賞錢。
行至半路,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他不由好奇地將馬車停下,跑過去看,這一看之下,卻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那是一位身披嫁衣的美麗新娘,端坐在大樹旁,烏黑的青絲隨意地垂下,杏眼睜得大大的,滿面驚恐的表情。她胸前被刺了一個窟窿,血早已凝固,在鮮紅的嫁衣上開出朵朵黑色的花,人竟是早已斷氣。
王老漢此刻連驢車都顧不上,他大叫著「殺人啊!有人殺人啊!」一邊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跑去……
沒有多久,這宗兇殺案的受害者,就已經有了結果,衙門快馬飛去報訊。
那是越門門主楚天行的女兒楚笑,溫柔婉轉,貌美無雙,她本應今日出嫁,夫君是武林中樺山派掌門長子尹清秋,正是一對美好佳話,卻不知為何昨晚死在了這裡。
楚天行此時在後堂走來走去,原本脾氣不好的他,此刻更加暴躁,他的寶貝女兒居然在婚禮前夕失蹤,這該如何與親家交代?他只好按捺著脾氣,一邊讓人拖延迎親時間和賓客賠禮道歉,一邊在後堂向天賭咒發誓,若是那個任性的混蛋女兒回來,一定要家法侍候,揍她一頓再送上花轎。
他的女兒回來了,可是他無法揍了。
因為女兒死了。
楚天行望著死不瞑目的女兒,呆立當場,良久後,撕心裂肺的悲鳴響徹天際,他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兒,不停地撫著她的眼睛,卻怎麼也無法將它閉上。他的妻子從後堂跑來,一看此狀,還沒哭出聲就暈了過去。
門外一個穿著大紅新郎衣的青年匆匆跑來,看見自己未婚妻的屍體,頓時移不開腳步,他輕輕地走過去,看著她美麗的臉,縱是咬緊牙關,也不由落下兩行清淚,他蹲下,輕輕地喚她的名字:「笑兒……笑兒……」
可是再不會有人笑著回應他的呼喚。
越門中人,在這一片悲痛中,默默地將大紅的喜字拆下,能幹的管家指揮他們重新去買白事的用品。
所有人心裡都知道,接下來應是瘋狂的復仇。
但,兇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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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
醫院血液腫瘤科的病床上,約摸20歲的女孩,穿著寬大病號服咬著筆努力思索著。
她的手,緊握黑色水筆不住顫抖,幾欲無力繼續刻下扭曲的筆畫。
她的眼淚,模糊了素白的信箋上的濃濃墨跡,也模糊了視線。
女孩叫陸小柳,計算機系大一學生。她本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親很疼愛她,是個公務員,溫柔的母親是幼兒園老師,還有一塊打打鬧鬧的弟弟陸小齊已上高中。前程似錦的明天本在眼前,卻沒想自己身上發生如狗血韓劇般的情節。
白血病,這種彷彿在電視裡才發生的絕症在她身上出現的時候,歡樂的家庭陷入一片愁雲暗淡中。父母一夜白髮,換髓手術幾乎花盡家中存款,卻又發生了強烈的排斥反應,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拖不了多久了。
有些東西想說,卻無法表達,只得融於筆下。信寫好,自己反覆看了又看,忍不住一陣心酸,終於將它折上。
小柳抬頭輕輕歎了口氣,噁心難受的感覺又一次湧上胸口,彎下腰,想吐卻什麼也吐不出。摸索著打開偷藏的小鏡子,她幾乎已經認不出自己在鏡中的容顏。
她想活,真的很想活。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掉下來,小柳趕緊甩甩頭,擦去淚痕,苦笑一下,不能在親人面前哭,要笑,笑得燦爛些,免得增加大家的傷感。
小柳找出信封,將信件細心一點點疊好塞入,再夾進弟弟小齊借給她的漫畫中,她相信這動漫發燒的孩子,將來一定翻閱漫畫時一定會發現。
剛放好書信,門外就傳來小齊的匆忙的腳步聲,小柳趕緊將漫畫藏好,拍拍臉頰,依舊和以往般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齊在病房門口停了一下,才推開門,這個原本充滿陽光氣息的男孩如今已憔悴了不少,他放下帶來的書籍,笑著說:「姐姐你一定會沒事的,人家說紅顏才薄命,你這姿色絕對是長命百歲的。」
「又拐著彎損我!」小柳笑著猛錘了他一下,裝作凶狠地說:「你家姐姐當然沒事。」
兩人似乎和以前一樣打打鬧鬧,但很多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善意地互相欺騙,希望將幸福拖延到最後一秒。
直到半月後桃紅未謝時,離別時期已到。
病房一陣喧嘩,各種醫療儀器不停移出移入,傳來的哭泣聲更是揪得人心肝發疼,小柳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表情似乎無比的安寧,她的瞳孔慢慢放大,最終失去光芒,腦電波的曲線漸漸變直,身邊緊緊握著她手捨不得放開的是父母與親人。
靈魂漸漸消失,不知去往何方,告別所有不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