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暗湧
「誰告訴你的,這事你怎麼知道?說!你怎麼知道的?」玉銘臉色大變。衝上去抓住林小勝壓到地上,雙手掐著他的脖子,癲狂地嘶吼著。
兩人扭打在一起,顯然玉銘更狠,先發制人,將林小勝壓得死死的。
林小勝躺在地上,面色發白,喘不過氣來。眼白一翻,就要暈死過去。
沐清使了個眼色,明陽等人才上前把兩人分開來。
林小勝逃出魔掌,使勁兒地咳嗽。
玉銘死死地盯著林小勝,仇恨怨怒,若眼神能殺人,林小勝這會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林小勝緩過勁兒來,帶著怯意,強自鎮定地笑道:「利用完了就想把我扔了,自己撇清。最壞的事情又不是我幹的,都是你,都是你!我不想死,可你偏偏不讓我活。好啊,大不了一起完蛋!」
「到底誰告訴你的?誰?」玉銘一直拽著誰洩露了自己秘密的問題不放。林小勝威脅他的話,恍若未聞。
沐清冷眼瞧著,這戲的局面有些失控。
沐清挺佩服玉銘,覺得他真是個人物。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和賴七爭嘴,為了維護茶樓的形象據理力爭,事後發現賴七故意找茬,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絲毫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若不是賴七……她還真沒往店裡想。玉銘是司茶,陳家做的就是茶貨買賣,賣的也是茶,所有待客的茶都要經過他的手,才能呈上去。他的地位可想而知。
茶樓裡的茶水出了問題,他這般欺上瞞下,遮掩過去,等到客源流失之後,自己才發現問題已為時晚矣。
林小勝也不是省油的燈。抓住玉銘的把柄當護身符,自己還是小瞧他了。
沐清看著怒目而視的兩人,暗嘲,狗咬狗了,他們做戲,自己看戲,可自己又何嘗不是演戲的,演給那背後的高人看……
「咳咳,林小勝,本少爺也好奇,玉銘的事你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
「是四少爺喝醉酒給別人說的時候。小的不小心偷聽到的。」林小勝答得乾脆利落。
他把玉銘和四少爺抖摟出來是為了自保,雖然底氣不足,可他知道,四少爺不會要人命,可大爺就不同了。想想玉銘的兄弟,比起二爺和四少爺,大爺更可怕。
林小勝怕沐清不信,轉轉彎彎地把玉銘的事交待了個大概。
玉銘的弟弟八年前在陳家藥鋪裡做事,後來藥鋪失火,他們一家就搬出了杭州。兩年前,玉銘的兄弟做買賣賠了,回杭州找大爺借錢,卻被大爺找人打了一頓,差點要了命。玉銘當時在建州山場做事,一聽弟弟成了癡呆,決心替弟弟報仇,剛好陳家茶樓招人,他就回到杭州進了陳家。
……
……
有些事湮滅在塵埃中,沒有隨風消逝,就有被發現的一天。
沐清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果然是他!那年的那場火她心有餘悸。大伯他當年為了奪權,竟然不惜陳家自傷。老太君為了這事,賠了宗從各家不少錢。
大伯本就不是良善之輩,對辦事不利的人下狠手只怕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日後種種,大伯並未再對自家下手,這到底又是為什麼?
林小勝說完,沐清讓人帶他下去。
玉銘則頹敗地跌坐在地上,一腔怒火化作眼中仇恨的光追著離去的林小勝,銳利刺人,口中喃喃自語:「哼,我說四少爺怎麼那麼熱心找上我,原來如此,他們早就知道!陳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見利忘義,不顧兄弟情誼。哈哈,既如此,我認了便是。反正大爺也逍遙不了幾日了!」
玉銘說著,轉頭看向沐清,目光裡充滿了蔑視、嘲諷,「小少爺,你將我們一鍋端了,年紀輕輕做事也如此乾淨,小的著實佩服!可您不知道吧,若你那個所謂的大伯,其實是你的仇人,你該如何?」
玉銘以為沐清聽了他的話,會失去平靜,亂了心神,可沒想到沐清除了微微蹙眉外。再無異狀,依舊端著堂上,連身形動都沒動一下。
「你說該如何?看來你早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這店裡除了明陽和掌櫃的,其他人並不知曉。」沐清不待玉銘回答,便自說自話起來,「我忘了,該是四哥告訴你的吧。」
「你是聰明人,懂得隱藏自己,定然不會告訴過四哥他們你家的事。他告訴你我的身份,你自然就聯想到我是誰了。可你沒想到,陳家的人都不是好糊弄的。」
沐清心中疑惑更甚,二伯和四哥都能查的出的事,大伯沒理由不知道。他的用心……該不會真是自己想的那般吧?
沐清定了定神,抿嘴衝著玉銘微微一笑,「那麼,我現在是否能知道,你的弟弟是小六還是初五?」
玉銘吃驚地看著沐清,咬著牙答道:「是小六。」
「因果循環,萬般皆有命。其實我該慶幸,當日他和二黑去了藥鋪,不然我沒被燒死也會因為一夜風寒而病死。」
「您是貴人,大難不死;可我弟弟是窮人。就活該被人打成癡呆?!他夠狠,做的讓人找不到一點證據,害得我告狀無門。」想起小六,玉銘的眼中浮現出哀戚之色。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並不認為人有貴賤之分。可有句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敢說小六不是因為貪心不足,才招致後來的橫禍?我並不瞭解大伯,可也多少知道他做事的風格。既然你們一家遠走,只能說明是大伯安排的,小六當時就沒拿夠好處?」
沐清嘲諷一笑,當初。二黑救下自己的時候,小六還想把自己賣到揚州,還是二黑給攔下的,所以她清楚小六不是什麼好東西,回來借錢,還不是拿著把柄要挾陳念。
大伯陳念外表儒雅,可陰翳下的深邃的眼眸裡所隱藏的東西,你永遠也看不透。在陳家他有絕對的權威。
自己也因為常常看不透他的目的,看不懂他的情緒,才會對他敬而遠之,因為惹毛了陳念,那是自尋死路。
玉銘低垂下頭,不吭聲。沐清知道她猜得八九不離十。
「別存著僥倖,以為我們內鬥,你就能脫身。如今你無路可退,我不會因為你的幾句話,就去與大伯為難。再者,我不喜歡打打殺殺,做筆交易如何?你告訴我二爺和四爺到底想要做什麼?」
玉銘信誓旦旦地說陳念會倒霉,沐清就意識到了隱藏在背後的事情絕非那麼簡單,想起自己攔截下的信件裡是店裡往來的賬目……難道大伯每月打入賬上的資金有問題?
玉銘是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他再怎麼強硬也不願自己後面的很長一段日子在牢裡度過。
「我能有什麼好處?」
「二爺和四少爺如今再無可能救你,哼,況且他們那種人也只會落井下石,不會雪中送炭。說來說去,還不是都是為了錢,我想你也需要這錢。看在你們兄弟情深的份上,我許你一筆豐厚的安家費如何?我的財力並不比二伯和四哥差!」
沐清揚手示意,明陽從魚袋裡取出一疊銀票,遞到了玉銘面前。
玉銘看了看銀票上的字,怔住了,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沐清,說不出話來。
沐清笑道:「錢不是萬能,沒有錢確是萬萬不能。你看這些如何?可買到那些對你可有可無的消息?我與你並沒有仇怨。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保住我的錢,這茶樓的收入可是有我的份子。」
……
……
沐清沒有看錯,玉銘懂得變通。他告訴她一些自己看到聽到的事情,說得並不隱晦,但是圓滑,為了日後不被人抓到把柄。
沐清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她忽然覺得自己捲了進來並不明智,可事情發展卻由不得自己不摻和進來了。
因為陳恕、陳行算計搬倒陳念之後,也不想放過自己家。甚至,那個可惡的陳行還拿自己去和李牧做交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沐清不認為自己是良善之輩,她不會像陳念那般心狠手辣,但她也不願讓陳行父子好過。
沐清沒有放林小勝與玉銘走,做了承諾立了字據,讓二人留在店裡,不得外出。在事情沒了結之前,他們二人就是關鍵的證人,留著還有用。
處理完諸事,沐清喚了大掌櫃來。她要讓明陽名正言順地進來,為了監視玉銘和林小勝,當然還有馮掌櫃。
「呵呵,大掌櫃,店裡的事情還請你和沈先生多費心,明陽,茶樓司茶的事就暫且交由你負責。」
馮掌櫃一驚,少爺如何知道沈先生的?
薑是老的辣,馮掌櫃臉色一瞬就恢復了正常,笑著點頭道:「大爺說過,少爺的話就是他的話。少爺吩咐的,小的自當遵從。」
沐清訕笑,「好,很好!我該去探望一下『纏綿病榻』的大伯,表一表孝心。」
從茶樓出來,沐清站在街上,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行人、車馬,熙來攘往的熱鬧繁華之下,掩蓋了多少真相,又潛藏著多少暗湧……
她忽然覺得好累,很懷念起小時候在眉州的日子,而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冷眼瞧著,兄弟鬩牆,明爭暗鬥,老一輩鬥不完,小一輩又前仆後繼追上去。
感歎一句,人活著,就是沒事找罪受。
沐清伸了個懶腰,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撇嘴自言自語道:「天氣不錯,事也辦完了,某人的病也該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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