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翻身坐了起來,紅蓮瞧她起身了,忙道:「小娘子,快用晚膳了,過來擦把臉。wWw.b111.net」
「嗯!」
沐清不下來,兩條小短腿垂在塌沿上晃悠。紅蓮走過來將鞋子給她穿好,沐清又多瞧了幾眼她腕子上的鐲子,水色不錯,價錢定也不低。
紅蓮伸手將沐清抱下榻來,沐清順手拉起紅蓮的手,裝作剛瞅見那翠玉鐲子,問道:「咦,紅蓮姐姐戴的這翠玉鐲子真好看,襯得你皮膚比……」
紅蓮不知沐清要說什麼,就見她搖晃著腦袋,吭哧了半天,才恍然道,「是比那蔥白還要白上三分。」
紅蓮一聽,面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抽回了手忙不迭地將衣袖往下拽了拽,遮住手腕,「小娘子嘴巴真甜,哪裡有您說得那麼好。」
「我瞧著這鐲子原來紅蓮姐姐未曾戴過……」沐清衝著紅蓮眨眨眼,小嘴抿成一條線,彎了個好看的弧度,「姐姐為何不讓沐清看了?」
沒等紅蓮回答,她又若有所思地嘟囔著,「前些日子,沐清在後院大樹後面玩,有幾個小丫頭在另一面說悄悄話,有一個好像說看見楊三娘的閨女,她閨女怎麼來著?對了,脖子上戴了個琉璃墜子,捂得嚴嚴實實,不讓人看。另一個說,定是鄰街雜貨鋪的王小乙送的。」
紅蓮不明所以,不知道沐清斷斷續續地給她將後院偷聽來的事情做什麼,一臉疑惑地望著沐清,「然後呢?」
沐清倒是不緊不慢,「沒有然後了……沐清看姐姐藏鐲子不讓人看,那這鐲子定是姐姐的心——上——人今日送的吧,因為那丫頭說王小乙是楊家閨女的心上人。姐姐,沐清猜得對嗎?」
沐清的聲音故意慢悠悠地說,就像是邊努力回憶邊說出來一般,可紅蓮聽了「心上人」那幾個字,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低低地應道:「小娘子且莫亂說,不是今日得的,前些日子奴婢生辰時,家裡的表哥送的。今兒是為了……偏巧翻著了,才取出來戴上。」
「哦——」沐清走了幾步跑到盆架子前,往臉上撩了兩下水,接過紅蓮遞過來的布巾拭臉,又問,「我記得前些時候沒人從杭州家裡沒捎給沐清好吃食啊?」
「嗯,奴婢表哥在丹稜咱們陳家鋪子裡做事。」紅蓮扶著沐清在銅鏡前坐下,打散了她有些凌亂的髮髻,慢慢梳理,重新給沐清梳了個雙丫環髻,用與上衫同色的淡黃色綢帶紮好了。
沐清本以為是她表哥從杭州捎來的東西,可沒想到紅蓮的表哥確實鋪子裡的人。她不禁起疑,能出手如此闊綽的,只有鋪子裡的掌櫃才行。可鋪子裡的掌櫃她都曉得,從未聽過有紅蓮表哥這號人物,那紅蓮的表哥定只是鋪子裡的夥計,可一個夥計哪裡來得錢買這麼貴重的首飾?
「喲,原來紅蓮姐姐的表哥在鋪子裡啊?怎麼沒聽娘說過呢?」
「他來的晚,頭年裡跟著本家何掌櫃來收利錢,那時鋪子裡本地雇的活計走了幾個,正缺人手,他幫了幾日的忙。後來洛掌櫃見他機靈,便讓他留了下來,如今也快一年了。四娘子看顧家裡上下,不知道鋪子的事情也是正常。」
「哦,你那表哥定然能幹。」
「鋪子裡的事情奴婢哪裡清楚啊?不過聽表哥說新接手鋪子的恕二爺也誇他做事穩當。」紅蓮言語裡很是得意。
「哦?」沐清心裡隱隱有個念頭,爹也說過,是有人給恕二爺打了小報告。那紅蓮的表哥很可能就是恕二或是大房早先給插進來的「粽子」。
沐清有心試探,她站起身回頭望著紅蓮,嘟著嘴,「這鐲子值不少錢,你那表哥對你真好。紅蓮姐姐就是欺負沐清年紀小,其實沐清什麼都明白!」沐清笑了笑,小聲道,「你表哥就是你心上人對不對?你不承認,是怕沐清告訴娘知道你今兒偷著去了外院!」
紅蓮一驚,手裡梳子落了地,她忙彎腰撿了起來,心虛道:「小娘子,你莫對四娘子說起,奴婢……奴婢剛是去見了表哥。只是知道我要回杭州,又許久沒見了,所以他今兒得了空陪恕二爺過來,末了尋了個由頭沒跟著回去,留下來等著看奴婢一眼,所以……」
紅蓮低頭不言語,忽然覺得面前的小人雖然舉止神態都很孩子氣,但她的話裡卻透著幾分精明,心裡一下子亂了起來。
沐清回頭看她,發現她捏著梳子的手竟有些輕顫,臉有些整個人呆在那裡都忘了要將梳子放在梳妝台上。
沐清心裡嘀咕,瞧紅蓮這樣子,也不知她是因為心虛自己的私情被人撞破,壞了府裡的規矩怕被趕出去,還是與她那表哥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人揭穿?對這個平日裡低眉順目的紅蓮,她也說不上好壞,不論她有沒有存了別的心思,至少伺候自己還算盡心盡力。雖說自家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可宅門裡面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就像洛掌櫃做得好好的被人頂了位置,萬一哪天服侍自己的人成了個「探子」,那總是對自己家不利。
沐清心裡有了計較,隨即扯了扯紅蓮的衣袖,睜大眼睛望著她,嘴咧開,笑中多了幾分戲謔,「紅蓮姐姐的表哥莫不是央著你留下來莫走?難道紅蓮姐姐是想嫁人了?」
「小娘子莫要亂說……」紅蓮被沐清的話一打岔,倒沒了剛才的緊張,哼哼唧唧說了半句又閉了嘴。
這下,沐清倒是放心了幾分,這個丫頭要也是個「粽子」,只怕早就忙著解釋,順著台階下了。現在看來,紅蓮是不大會說謊,什麼表情都寫在臉上。
紅蓮知道今兒事情雖算不上大事,可鋪子裡的規矩嚴,讓人知道夥計和內院的丫頭不清不楚,萬一那些看不慣表哥的暗地裡使絆子,那可不妙。小娘子畢竟是個孩子,求兩句也許就不會去告狀了?
「求小娘子莫告訴四娘子。我跟了四娘子這麼久,也知道禮數。四娘子向來寬和,斥責幾句便是了,奴婢也甘願領罰。只是院子裡畢竟人多嘴雜,我怕表哥因這事受了累。唉,奴婢與表哥相見素來守禮,表哥來說讓我跟著四爺家一起回杭州。他說等明年恕二爺讓他當了三掌櫃,再向我家裡提親。」說道最後,紅蓮的臉快滴出血了。
「我才不會告訴娘你今出去的事,就是逗逗你的,瞧紅蓮姐姐這臉……呵呵!」沐清放開紅蓮的衣袖,自個兒扭過身子拿了梳妝台上的琉璃墜子把玩。
「小娘子戲耍奴婢,奴婢不說了!」紅蓮被人戳穿了心事,當下嗔了一句,就轉身去收拾床榻,不敢再與沐清說話。
沐清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對著銅鏡發呆,她對於這個無意中發現的關於鋪子裡「粽子」的猜測越發肯定,可如今洛掌櫃的事情已成定局,自家也要走了,就算查出「粽子」,也於事無補。就像錢氏說的恕二總要尋機會拉洛掌櫃下來,因為在他眼裡洛掌櫃早就打了二房愈四爺的記號。只是沒想到的是,鋪子裡的此番變故是恕二,或者根本就是大房早有預謀。可自家交了鋪子,要搬回杭州,好像他們還不放心?紅蓮的表哥要紅蓮跟著難道真的沒別的用意了?
沐清也不想將事情想得太複雜,可前一世她獨自一人打拼,經歷的事情多了,戒心自然比一般人重。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而陳愈兩口子對自己又疼愛有加,沐清漸漸真心當他們是父母,除了感激外,她也希望自己能代替原來的沐清好好孝順他們,所以不想自己的家人受到傷害。有了鋪子裡的變故,那麼在紅蓮這事上,還是早做防範的好。即便她無心,可也難保以後不洩露點什麼出去。
沐清盤算著尋個合適的機會將這事透露給錢氏,紅蓮既然她對粽子表哥也有意,那就早些解了約將她打發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