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完美生活 第一卷 江南秀 第二章 走低調路線
    陳家鋪子裡交割的事宜還算順利,大房的恕二爺新到,人生地不熟,陳愈還要帶著他去各處走動熟悉環境。

    )每日早出晚歸,忙著到各家商號、同行鋪子要送禮拜會,還有地方和茶場的大小官員宴請打點,一來二去,陳愈還未動身返鄉,人已經瘦了一圈。

    錢氏看著心疼,不免嘴上抱怨,「你就是勞碌命,掌櫃們陪著去就可以,幹嘛非要上桿子親自出馬?前些時候也不知誰說自己要『放』得一乾二淨來著,沒幾天自個兒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陳愈伸了個懶腰,斜靠在榻上,「哎,恕二不放心掌櫃的,央了我幾次。我想著說到底還是一家人,總歸是家裡的生意,咱們二房也有份子,我不幫他難不成幫外人?」

    錢氏不以為意,反而有些怒意,「這大房的別人家生意不惦記,就惦記自家的。恕二是個什麼人?眼高手低,光生了一張嘴能說會道,哄著老太君高興。當年讓他來,他怎麼藉故推給你?今兒顛顛地搶了去。就看準你老實,好欺負!」

    「我若不老實,當初怎麼能娶到如此賢妻?」陳愈不怒反笑,輕輕一語便岔開了話題。

    錢氏一聽,臉上發燒,嗔怒道:「官人——孩子還在!」

    陳愈直望著錢氏羞紅的臉,但笑不語。沐清坐在一邊的書案上練字,耳朵豎直了聽八卦,沒想到平日裡一本正經的陳愈竟會有如此風趣之時,頗有些意外,抬眼偷瞄了陳愈一眼,見他笑得雲淡風輕,絲毫不介意在女兒面前失了爹的威儀。想來往日生意事忙,壓抑了他本來的性子,如今無事一身輕,才稍稍露出些真性情。

    沐清索性擱下筆,問道:「女兒在,有何不妥嗎?」

    「並無不妥。爹近日不在家,也不知沐清的字練得如何了?」陳愈起身踱步到了沐清身邊,看著沐清紙上筆法稚嫩的「家」字,嘴角不易察覺微微彎起,撫著沐清的頭髮,問道:「沐清現讀了什麼書?」

    「娘教授的千字文已經記下了,嗯,《詩經》、《論語》娘也講了些,只是沐清還不大懂。」宋代繁體字沐清也認了許多,加上前世的底子,基本上讀書沒什麼大問題。她不願張揚,畢竟自己又不是真的神童。

    沒想到剛說完,陳愈就大笑道:「無礙!如今沐清都能誦讀四書五經,日後我家女兒才情定不輸於男兒。」

    「勝了男兒又如何?遲早不得嫁人。再說,等回了杭州,一大家子人面前,沐清若太過出挑,未必是件好事……」

    陳愈臉色一黯,錢氏也不再言語,低頭凝神於繃子上那方淡綠綢面,手中的繡花針下現出朵朵瓊花,宛若雪蝶飛舞。

    一室沉默,沐清不明所以,可心裡卻有了計較。這幾日她也從碧煙嘴裡打聽了些,知道陳家老太君本有三子一女,小兒子去世早,女兒遠嫁,現本家膝下有兩子,上下主子、僕役加起來不下百口。素來家裡人口越多的,是非也就越多。今兒聽錢氏這般說,陳愈又神色有異,也不知在陳家究竟發生過什麼令他夫妻二人不悅。沐清心想,只怕到了杭州陳家,是你不惹麻煩,麻煩也會偶爾光臨。她下定決心,回了杭州勢要將低調進行到底。

    沐清覺得氣氛壓抑,只得開口解圍,「娘,前些日子你說要拿庫裡的那塊翠打玉佛,可打好了?沐清想看看。」

    錢氏恍然,忙道:「沐清倒是提了醒兒,不說我都忘了。官人,老太君的壽禮,我讓大河備了一些,但少了份兒主禮,一時拿不定主意。家裡本有塊上好的翡翠,可我問了岳翠軒的匠人,說那翠中間有瑕疵,不適合打佛像。再買花銷大,也沒個合適的樣式。剛巧我今兒從庫裡清東西,正好翻出了前年大理那邊的商人頂茶錢送來的紫檀,我尋摸著要不用那個雕,你瞧著呢?」

    陳愈思酌了片刻,點點頭,「那紫檀是給大理皇宮進貢的,也是極金貴的,就依娘子的意思辦吧!」

    錢氏又道:「蜀地也沒什麼稀罕物,我看給家裡的叔伯兄弟帶些土產、茶葉就好。茶葉比不上江浙、建州的精細,倒也別有特色,就從鋪子裡拿些上等的,另外再買些土產就差不多了。五郎是個好文的,有你上次在眉州淘的那兩本南唐的手抄本就成。」

    「土產的事我交給洛掌櫃辦了,順便走鋪子的流水賬,也省得你動家中的錢。」

    「恕二?你幫他,他也未必惦著你的好,只當是你該做的。鋪子裡的事你不已經交待清楚了,那一毛不拔的還能允了你走鋪子的賬?」

    陳愈直搖頭說恕二不至於在乎這幾個錢。話音還未落,門口小廝就報了恕二爺來訪。

    陳愈不免訕然,咳嗽了兩聲,錢氏嗔道:「我說什麼來著?他還真是應景,說到就到!官人,你還是快些去吧。」

    陳愈理了理衣服,不住搖頭歎氣地走出門去。

    錢氏送走了陳愈,又坐下來做繡活。沐清一面提筆練字,一面尋摸著會不會真被錢氏不幸言中,恕二是來要土產錢的。

    「家裡的老太君於詩書一道不通,只覺得識得幾個字便行,不喜家中女子成日裡舞文弄墨。等回了杭州,莫多在人前提及你讀書之事,沐清可明白娘的意思?」

    錢氏突然開口,驚得沐清一晃神,一滴濃墨在紙上化開,墨花四濺,「省得了。那我平日讀書習字也不可嗎?」

    錢氏想想,「平日裡習字就到娘的屋裡來,讀書倒也無妨。」

    「沐清不明為何非要如此小心謹慎,讀書習字觸了老太君的什麼禁忌不成?」

    「哎!此是舊事了……」錢氏撫著綢布上的瓊花簇半晌,才悠悠地開口道,「沐清還小,只要記得娘對你說的話就成。陳家家大,人多嘴雜,平日切記不可再像在丹稜這裡一般瘋鬧,沒個女兒家的樣子。那日上樹,娘還沒……」

    沐清一聽便知錢氏又要叮囑她守規矩,忙道:「好了,娘親,沐清知道錯了,您又何必再提起。這幾日我不是乖乖呆著房中習字,沒有外面亂跑。沐清記得答應過娘的事,回了杭州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沐清自有分寸。」

    錢氏也知女兒出事後,開了竅,繼續忙著手裡的活計,口中喃喃自語,「瓊娘,不知你在那邊可好?」

    此時,沐清已隨手將暈開的墨跡勾了幾筆枝椏,畫了枝墨線素色寫意瓊花,她想起了瓊花的別名,揮筆在旁寫了「聚八仙」三字,行書筆體寫意流暢,全不似旁邊紙上那些字一樣筆法稚嫩。

    沐清滿意地笑笑,這些日子的字沒白練,腕力雖然不及前世,但手法感覺還在,加以時日,定能恢復到前世的水平。待到墨跡乾透,她匆匆收了案上的宣紙,折好了塞進袖籠。

    等錢氏繡完一朵,抬頭看向沐清時,桌面上已經鋪上了另一張紙,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字:求古尋論,散慮逍遙;欣奏累遣,戚謝歡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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