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夫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二天我還是去了,其實主要是怕自己的良心過不去。當時孫澈不在病房,直到我快走了才出現。我說我得走了,他掃了我一眼,呂一凡卻嚷著說他要出院。

    我說:「你成熟點好不好,別老這麼任性!」

    而孫澈則瞪著我,他不笑,倒挺讓人害怕的。

    呂一凡說:「我每天過來打針就行了,在這呆著也是等著打針!」

    我說:「你隨便吧!」

    他說:「今天打完針就走!」我仍說隨便。

    他問我要不要等他一會,等會一塊去吃飯,我說:「線還沒拆,瞎跑什麼?別再傷風了!」他笑了笑,沒再說話,過了一會,那個阿姨又來送飯,我打了個招呼後便走了。

    下午,他打電話來,說他已經回家了,並且說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拆線了,我滿口應著,也沒當一回事。過了一兩個星期,我都快把這岔忘了,可有一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說請我到他家吃飯。

    我說:「不用了,我還有事。」

    他笑著說:「過來吧,我還叫了娟子他倆,沒別人,就咱們幾個!我做飯,在我家吃,你不也沒來過我家嗎?帶孩子一塊過來玩唄,我這地方挺大的!」

    我說:「我這都已經準備飯了。」

    他懷疑地說:「騙誰啊?現在才幾點,哪有九點多就準備午飯了?」

    我說:「還是不去了,你們幾個玩吧!」

    他說:「你這人怎麼這不合群啊?好,我叫娟子打給你,我看你怎麼說!」

    我忙說:「叫她打也沒用,我該不去還是不去!」

    「大姐,別老把人拒之千里之外嘛!給我個表現的機會成不?」

    我笑著說:「你還會做飯?我怎麼就不信!該不會是人家阿姨做好的,你愣說是自己做的吧!」

    「哪啊,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就從來沒高看過你!」

    他也笑起來,說:「真的,真的,我家阿姨這幾天回老家了,你不信過來看看!」

    「我去了不就中計了?」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麼扭啊?過來吧,過來吧,等會我去接你!」

    我驚訝地問:「你還敢開車啊?要是我肯定都不敢再開了!」

    他說:「那有咐?要不我打車去行不?我去接你!」

    我笑著說:「得了,我自己去吧。」

    「你說話可得算數啊,別誆我!」

    我說:「等會把地址發我手機上吧。」

    「好勒!說定了啊,別等會不來又故意關機!」

    我掛了電話沒多久,娟子就打來,我笑著問她是不是和姓呂的串通好了,她大笑著承認了,不過她說她怕我反悔,所以再確認一下。

    我說:「你這個死妮子,真是典型的賣友求榮!」結果引得她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

    我把我的小寶貝打扮一番,然後給他戴上一頂小歪帽。

    我笑著說:「好啦,我的小帥哥,咱們出發吧!」他興奮地附和了一聲。打開短信,看看上面的地址,原來他住得離我們挺近,就是東區的建豐花園,坐車連起步價都用不了。

    下了車我拉著點點走進呂一凡所在的小區,裡面挺大的,以前倒是經常從這路過,但從來沒進去過。我帶著點點東找西找,光找樓牌號都快找懵了,於是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他興奮地說他下來接我們,我說就幾步路遠還接什麼,他便說他家樓前正對著一個小花園。我按照他的描述去找,很快就找到了,其實我早就看到這幾棟小樓,只是一直想著他會住在高層裡呢,所以壓根就沒往這邊轉。

    這幾棟小樓全是四層的,正面一個門棟,旁邊是車庫,看起來就像小樓的兩顆門牙。我按了門鈴,他打開防盜門,我便帶著點點進了樓道。他樂呵呵地從屋裡迎出來,一面招呼我,一面笑。

    「他們還沒到呢!」

    只見他穿著黑色的皮夾克,裡面卻只有一件T恤,下面是條單薄的牛仔褲,還把褲腿塞在半高的靴筒裡,腦袋上戴了頂皮製的西部牛仔帽。

    我不禁笑著說:「你也不冷?」

    他正準備讓我進屋,正巧娟子和楊東也到了,娟子一看他就嚷道:「哇塞!你扮牛仔啊!」惹得他又是一陣得意。

    房子很大,是套複式,他說一棟樓就住兩戶,一家兩層。他家的風格是歐式的,連傢俱和用品都是仿歐的,看起來有點豪華的耀眼了。孫澈也在,不過今天倒是悶悶的,大概沒地方可去,不過他如果不開口,我還是能容忍的。

    我悄悄問呂一凡說:「你弟叫什麼?」

    他說叫呂一翔,娟子冷不丁大嚷道:「怎麼你弟也這麼帥?」語調中很有幾分憤憤不平的意味。

    呂一凡得意地說:「那當然,我們家種好!」

    楊東瞪著娟子說:「你這個花癡!」

    我笑著說:「娟子,一點也不虧吧,真是一個花癡!」

    孫澈說:「有人會吃醋的!」

    娟子說:「管他呢!」

    呂一凡打趣地說:「怎麼,你還有啥想法?」

    大家都笑起來。

    我說:「在屋裡老戴著帽子幹嗎?」

    呂一凡輕輕抬起帽沿,側過頭,讓我看看說:「遮頭髮。」

    我一看,可不是麼,傷口雖然長好了,可是傷疤卻很明顯,而且剃掉的頭髮也還沒長出來。

    我問:「疤能長好嗎?」

    他坦然地說:「等頭髮長長了,遮住就沒事了!」

    娟子問:「你家那別墅在哪?」

    他說:「在北環附近。」

    我說:「你家要那麼多房子幹嗎?」

    他回答說:「我爸就是幹這個的。」

    楊東說:「什麼時候請大家去那邊玩?」

    他說:「今天想去今天都可以,不過好幾個月沒去過了,可能有點灰。哎,真的,咱們可以去那邊燒烤,然後在那玩一天,環境挺好的,你們要是去,我就叫家政公司先去打掃一下。」

    楊東點起一支煙說:「行啊,看大傢伙啦,去玩玩唄!」

    呂一凡還真做了幾道像樣的菜,我不禁有些瞠目,娟子更是被唬住了,她不敢動筷子,一個勁問我說:「看著怪好看,就不知道能不能吃。」

    呂一凡說:「別那麼誇張好不好,我在法國都是自己做飯吃的,你們以為啊?」

    我先試著嘗嘗,覺得味道還不錯,而後娟子也嘗了,於是徹底服了——不過這也難怪,她不會做飯,所以以為這是門很深奧的學問,見別人懂廚藝,尤其還是個男的,自然就心服口服了。

    吃過飯,我說走吧,他們卻拉著我不放人,我說點點睏了,他們說家裡有地方睡,我沒辦法,就留下來,他們說要打雙升,我說我不會打,呂一凡讓娟子和楊東倆一班,他和我一班。我說我真不會打牌,呂一凡就說讓孫澈坐在我身邊幫我看著點,我說我不能把點點一個人擱那不管,呂一凡說他找幾個動畫片給他看,說著就真去找了。

    我被硬拉著坐下,點點也被安頓好了,我時不時朝他看看,他始終專注於那些閃動的畫面。呂一翔在我旁邊坐了一會,見我並不是完全不會打,就到二樓自己的房間裡呆著了。

    其實我對別人說自己不會打,主要是因為不喜歡,不過這次和呂一凡配合的還算默契,玩得也算開心。楊東說哪邊先打到十三就罰另一邊表演接吻。

    我說:「那我就不玩了!」

    娟子用手臂扛扛他,呂一凡則抿著嘴笑,而後說:「你們倆接吻,我們倆請客吃飯!」

    楊東想了想,覺得也划算,於是就這麼說定了。這時,呂一翔從他房間裡探出身來,並趴在欄杆上喊:「呂一凡,我的打火機是不是在你那?」呂一凡伸直了腿在褲兜裡摸了摸,然後往上一扔,他弟弟接住後又回了屋。

    娟子他們還是先打通關,於是呂一凡表態說請大家去吃韓國燒烤,而且今晚就兌現。

    我提議說:「改天吧。」卻沒人響應,楊東摟著娟子,蜜得像一個人似的。

    呂一凡笑著說:「東子肯定在想,『我們怎麼這麼快就打到十三了!』」楊東聽了笑著點點頭,然後突然搬著娟子的臉吻起來,娟子掙脫出來,並用靠墊打他。

    我笑著說:「哎,注意影響啊,這還有好多人呢!想讓我們看《色戒》現場版啊?」說完卻發現呂一凡正笑著看著我,於是趕緊起身去找點點了。後來,他請我們去吃燒烤,我吃完飯就走了,他們又玩到很晚。

    過完年沒幾天就到情人節了,我本來對這種洋節日不太「感冒」,可是呂一凡又讓人給我送花,而且還是在我上班的時候。我回復短信說了聲謝謝,他問我什麼時候下班,還說要請我吃飯,我說要到第二天早上才下班。

    晚上航班延誤,第二天直到回到家裡我還覺得昏昏沉沉的。那天的天氣很不好,陰沉沉冷颼颼的,看樣子馬上要有一場大雪。我把窗簾拉上,然後窩在暖融融的被窩裡,這時天氣預報的短信發過來,說是未來六小時內將有暴雪。我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問她早上送點點去幼兒園穿得夠不夠暖和,她說給他穿了兩件毛衣,還有件小棉馬甲。

    我說:「穿的夠就行,就怕他凍著。」老媽問我中午去她那吃飯不,我說昨天熬夜,等會可能要睡一會,老媽讓我好好休息,並說到時候她去接點點。

    我把手機調成振動,鑽到被窩裡。窗外風聲陣陣,屋子裡則瀰漫著催人入睡的暖味,我迷迷糊糊地躺著,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我又夢到被人追趕,那種恐懼而無助的感覺籠罩著我。我身陷黑暗之中,正在迷茫,這時卻聽到有人叫我,回頭一看,並沒看到人,而那背影卻是在古代,而且比明朝更古老的多。我好像變成一位待嫁的新娘,兩個束著頭髮的男人朝我走來,穿的是上古時代的衣服。

    一個說:「姑娘,我們出發吧!」

    我點點頭,心情卻無比沮喪,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失落,只覺得心裡在隱隱作痛。我坐在轎子上,那兩個男子就一前一後地抬起我。我知道我要被嫁到遠方去,遠得必須橫跨大海,也許這就是籠罩在我心頭的陰霾。四周灰濛濛的,天是黑的,海水是深黑的。我坐在轎子上,向面前的大海望去——海水早已凍成冰,海浪則像雕塑一樣高聳著,突兀的珊瑚礁凝聚成一條狹長的小路,像貧瘠的山脈裸露出來,並延伸到海天交接的遠方。我們默默無聲地走在上面,我真的好想哭。

    走著走著,只聽其中一個抬轎的人說:「不好了,冰要化了!」

    這時,只見面前的海面突然像開水般沸騰起來。

    另一個喊著說:「快跑!是他來了!」

    我想不起他們所說的「他」是誰,但我相信我以前是記得他的,因為在我內心深處總有一個揮之不去的模糊的影子。突然天地之間一聲巨響,凍結的海面裂開了,而我心中的封印也被撕裂了。我想起來了,於是不顧一切地跑到海裡,朝那發光的地方看著——一個男人出現了,他披著長髮,穿著仙人一般的袍子……我記起來了,我們曾是戀人。我轉身跑回到那條珊瑚路上,他追過來,拚命拉住我。

    他問:「你怎麼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嫁人?」

    我哭著想掙脫他,卻發現他的力氣很大,我說:「我有什麼辦法?我注定要離開!這是我的命!」

    他不肯放手,我便哭泣著哀求,突然間他變了樣,變得猙獰可怕,而他的衣服也變成了一件骯髒的囚衣,身上滿是血跡,頭髮則用一根破繩子捆著。

    我哭著說:「你幹嗎還死死纏著我不放?我又沒有對不起你!」他笑起來,而那表情卻讓人害怕。

    他攥著我的手臂說:「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

    我從夢中驚醒,卻仍能感到那淒歷的嗥叫在屋子裡迴盪,看看表,剛過下午一點多,屋子非常昏暗,四周則被籠罩在令人恐懼的詭秘中。

    這時,門鈴響了,我不顧一切地爬下床去開門,發現來救我的竟是呂一凡,於是我情不自禁地摟住了他。

    他愣住了,然後說:「打你單位說你下班了,打你手機又不接,怕你有什麼事……」

    我用手摀住他的嘴說:「我好怕……別走……」

    我真的渴望身體的溫存,自從和羽峰分開,我便再沒有把自己當成女人。

    我說:「我真的好怕……我夢到他來找我……」我偎在他懷裡,只覺得委屈。「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怎麼能把罪過都算到我頭上?」

    我哭了,哭的好傷心……他把我抱到床上,用身體撫慰了我。

    他說他會對我負責,我說:「你走吧,永遠也別再找我!」他走了,並重重地帶上門,就像羽峰走的時候一樣。我承認我的身體無法抗拒他,但事後我卻陷入深深的自責中。無限的悔恨像潮水一樣湧來,把我困住,令我感到窒息。

    我蜷著身子,木訥僵硬地躺著,以為一顆心徹底的墮落,再無需向別人懺悔。晚上,老媽把點點送來,見我六神無主,還以為我病了。

    我說:「我只是有點累。」老媽不放心,給我煮了面,我捧著那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心裡真不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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