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夫人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因為滿腦子都在想翠雲的事,所以其他的煩惱只得暫置一邊,心情也漸漸由陰轉晴,變得輕鬆愉快起來。中午吃過飯,又好好睡上一覺,所以所有壞心情都煙消雲散了。當然我實在抑制不住這份愉悅,於是就帶著點點到戶外去走走轉轉。

    出了院門沒多久,香瑞就追出來,說是要給點點戴帽子。

    我笑著轉身等她到跟前,然後說:「外頭又不冷,戴什麼帽子?」她笑著點點頭,靦腆地看了我一會才說:「香瑞知道……香瑞就是……」我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是拿送帽子作幌子,猜測她有心事,便鼓勵著看看她,等她把心裡話說出來。

    她攥著點點的帽子,顯得有點猶豫,我一邊耐心地等待著,一邊慢慢地往前走。

    「有句話……香瑞不知當講不當講……」她說著偷偷抬眼看看我。

    點點跳著說:「娘親抱抱!」

    我哄哄他,繼續聽香瑞講話。

    「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我笑起來,「有話就直說嘛,跟我還遮遮掩掩的?」

    香瑞低著頭,又猶豫了片刻才膽怯地說:「您可千萬別嫌我多嘴……其實……您冤枉大爺了……」

    「我才沒冤枉他呢!」我嚷起來。

    香瑞掖著下巴,不吭聲了。

    我覺得過意不去,就換了一種語氣說:「我可不是衝你啦,我是衝他!那王八蛋!背著我攆走了方媽,快把我氣死了!」

    香瑞看看我,重又低下頭,過了好一會才接著說:「方媽……不是被爺攆走的……」

    「不是他是誰?你不知道香瑞,當時你不在場,其實能有多大點事啊?我早都不計較了,可他還揪著不放,不是個爺們!煩死人!要麼說我今天一聽就惱了!」

    「別人咋說的,俺不知道,可是……」香瑞挽著我看著點點。「這事您真的冤枉大爺了,我和方媽是同鄉的,方媽回去前,也跟我提過的,是確有此事,但大概當時方媽也不知道一回去就脫不開身,要不她當時還說回來的時候要給我捎點老家的小食呢!您也知道方媽這人,實誠的很,有啥說啥,絕不會繞彎彎的!要是真被攆走的,老早就帶到臉上了。所以……我以為這件事大爺可能真不知情……奴婢倒不是向著爺說話,奴婢只是覺得本來您跟大爺好好的,卻因為一點小誤會就生分了,不值顧……」

    「哦,這樣啊,那好吧!誤會就誤會吧,反正他也不是好東西!我罵他也不虧他的!」我笑起來,輕輕拍拍香瑞的手臂。我並不懷疑她的話,本來嘛,這關人家什麼事?人家濕裡干裡的,還不是一片好心?我怎麼能不領情?

    「陪我走走吧!」我說。「反正也沒什麼事!」

    香瑞擺擺手說:「香瑞只是想跟奶奶說幾句話,只要奶奶不再氣惱就好,屋裡還有活呢,奴婢還是借送帽子的當才追出來的……」

    「嗯,好的,這事我知道了,謝謝你啊香瑞!」

    香瑞臉上一紅,說:「瞧奶奶這是哪的話,咱們就是您身邊的人,咋能不為您著想?只是這事您知道就行了,可別說是我說的……咱們府裡人多嘴雜,不嗆又被哪些個多嘴的拿我去議論,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等再傳到爺耳朵裡,不定又變成啥味了呢!」

    「好,我保證!」

    香瑞笑了笑,衝我行了個屈膝禮後高高興興地轉身跑了,我輕輕搖搖頭,繼續拉著點點走了。

    點點在一小塊草坪上停留下來,我便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玩。四週一片明媚,早春的欣欣向榮,席捲著花香的暖風吹到身上,撩起頭髮,讓人感到非常愜意。

    香瑞又出現在我的視線裡,她那圓圓的小臉上卻多了幾分焦慮,呼吸也似乎十分急促,我遠遠地衝她招手,等她近了,才笑著說:「怎麼又跑回來了?」

    她嚥了口唾沫,緩了口氣拉著我說:「奶奶,您快回去看看吧,可不得了啦,綠姑娘正挨大爺的打呢!您快回去勸勸吧!」

    我忙站起來,一邊詢問事因,一邊叫上點點,可點點卻撒起嬌來,非要我抱他不可,我走過去,照著他的小屁股上拍了兩下說:「快快,別鬧了!」然後轉向香瑞說:「那王八蛋又犯什麼病?」

    點點褪著屁股不肯走,我沒辦法,只得和香瑞各拉著他的一條胳膊,半拖半哄地走了。

    香瑞說:「綠姑娘不小心打了一個杯子,爺就發火了,怎麼勸也勸不住!」

    「這王八蛋怎麼這麼噁心!」我氣憤地罵起來。

    一進葵園的大門,就覺得亂轟轟的,所有人都聚到院子裡,又驚又怕地朝著傳出哭聲的房間看著,見我回來了,有的忙讓開道路,有的則迎向我。我把點點交給香瑞,交待她看好孩子,然後快速穿過第一層院子,這時有兩三個小女孩聚過來,像是要跟我講話。

    我問:「到底怎麼回事?那王八蛋憑什麼亂打人?」

    有人悄聲說:「綠姑娘打了一個杯子,非旦沒有認錯,爺罵她,還頂撞了爺……」我被這句不盡人情的話氣壞了,看了那個女孩一眼,把她嚇了一跳。

    我走到廂房門口,就聽見屋子裡孫正陽正罵得凶,紅玉和碧蓮卻哭得悲悲切切。一個女孩迅速替我掀開門簾,我邁大步走了進去。

    只見孫正陽像惡狗一樣狂吠著,手裡拎著鞭子,每罵幾句就要重重地揮一下手臂,碧蓮和紅玉跪在地上擁抱在一起,大的那個拚命護著妹妹。我忍無可忍地衝上去,一邊勸一邊和孫鱉搶鞭子,他抬手推開我,害我摔了個趔趄。

    「你幹嗎啊?有事不能好好說嗎?不就打破個杯子嗎?至於嗎?」

    「**又算哪要蔥?這沒你的事!滾——啊!滾!」孫王八瞪著眼,用手戳著房門。

    「我就不滾!」我爬起來,緊緊抱著他的腰不放。「把鞭子給我!不許打人!」

    「滾!」孫鱉扒開我,把我拽到身後,而後邁到哭泣著的女孩們身旁,惡狠狠地指著她倆說:「媽的,你們奶奶頂撞我,也就算了!」說著指指我,「你**也敢頂撞我?你還真以為老子不打你是是捨不得打你是怎的?媽的!老子今非撕了你的皮!」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在生早上的氣,可是生氣歸生氣,也不能拿別人當出氣筒啊!想到這,心裡氣憤,恨得咬牙切齒,而那王八蛋一陣急促的猛甩鞭子,打得兩個女孩不斷顫抖,我拚命著想要繞到姓孫的前面去,卻怎麼也扭不過他。

    我嚷著說:「把鞭子給我!」

    他不僅不聽,反而變本加厲,揮動鞭子的手舉得更高了,我大喊著向他求情,並承認說是我誤會了他。

    我說:「你有氣就向我來,別遷怒於人!」

    紅玉心疼妹妹,爬過去用身體擋住碧蓮,張著雙臂說:「爺,小賤人不懂事,您就饒她這一回吧!」

    「饒她?也得先讓她掉層皮肉!媽的,老子還沒剛說她兩句,就敢跟老子頂嘴!媽的,老子看你是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了!」孫正陽越罵越惱,突然踹開紅玉,凶狠地抽了碧蓮。

    紅玉又撲上去,摟住孫正陽的腿苦苦哀求著說:「爺,別打了,蓮兒已經兩個月沒來經水了,恐怕已經懷上您的骨肉了!您不顧大的,也得顧小的,就饒她這一回吧!」

    孫正陽朝紅玉唾了一口,又指著碧蓮罵著說:「就你,**也想學人家生孩子?我呸!」說著把紅玉踹翻了。

    碧蓮趴在地上哭,紅玉心疼不已,爬過去摟著妹妹一道哭。

    我趁機繞到他們中間,擋住了孫正陽,一邊拉兩個女孩起來說:「你這小妞,什麼時候懷孕了?也不說一聲,趕快起來,地上多涼啊!趕快起來!」一邊好聲好氣地轉向孫王八說:「呀呀呀,好了好了,別氣了,別氣了,是我不好行了吧!你就別生氣了!」

    孫正陽瞪了我一眼,一把把我推開,然後氣乎乎地坐下來。

    我忙轉身,扶兩個女孩起來,可孫鱉卻揚著鼻吼說:「我看她倒是敢!」女孩們不敢動,仍跪在地上輕輕地哭,我沒辦法,就拉了把凳子坐到孫正陽身邊,想著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好好跟他磨磨。孫正陽翹著腳,一臉的鄙夷,就好像是在用鼻吼說話。

    他指著碧蓮說:「賤人,滾過來!」碧蓮怕他,便和姐姐慢慢挪過來,我實在於心不忍,又起身去扶她倆,又被孫鱉攔住了。

    「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我錯了行不?」我晃晃他的胳膊,他卻把手甩開了。

    「滾!這沒你事!媽的,賤貨,給她幾天好臉,就他媽上臉!學會頂嘴了啊?媽的老子要是不收拾你,再過兩天,你還就敢上房揭瓦了!」孫王八瞪著眼,剛罵完碧蓮就往她身上猛踹一腳,紅玉跟著撲倒,我忙起身,摟著她二人沖孫王八吼起來。

    孫王八抓過我,把我搡到一邊,繼續指著碧蓮罵著說:「媽的,給臉不要臉,老子要不是看著你姐姐在老子跟前伺候這多年了,早把你攆出去了!真他媽不識抬舉!我他媽忍你很久了,老子不打你可不是不敢!更不是不捨得!**真以為自己是棵蔥了!跟老子強,媽**的,強啊!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皮厚還是老子的鞭子皮厚。」

    「好了好了,咋還說啊?別說了,別生氣了!」我插嘴勸著。

    「媽的,這事就是因你起的!老子這會還惱著呢!」孫王八惡狠狠地瞪了我。

    「是,是我不好,是我冤枉好人了行不?」我撇撇嘴笑起來。

    「就是你把這幫賤人給慣的,呸!讓她們穿上漂亮衣裳就敢登鼻子上臉,伺候爺睡幾回,就他媽把自個當主子了!我告訴你,她懷孕咋了?等他媽的下了犢子,老子照樣把她賣了!」

    「好好好,我叫你聲哥行不?都說了是我不好!要不,我讓你打幾下?」我怕他再激動,忙打岔說。

    「滾滾滾滾!這他媽有你什麼事?」孫鱉說完,轉向秦家姐妹說:「滾,媽的看著都膩歪!今兒要不是看你們奶奶的份,老子可饒不了你,聽見沒有?滾吧!」

    兩個女孩一邊哭一邊相互攙扶著爬起身走了出去,我關切地跟了出來,但孫王八卻叫住了我。

    他說:「你給我回來,咱倆還沒完事呢!」

    我悶悶不樂地低著頭,一心掛念著碧蓮和紅玉,心想:這個死不要臉的,還想幹啥?想著想著,嘴裡不禁低語:「啥沒完呢?給你個台階下你還不趕快下,還沒完沒了了還?

    「嘶!」他抽動著腮幫,一副賴相。「**還有理呢?啊?媽的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呢!」

    「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我毫不示弱地嚷著:「人家碧蓮可是懷著你的孩子,沒人性沒人性!」

    「少他娘的扯別的,你給我過來!我問你,你到底聽誰在那挑撥呢?嗯?過來!」

    「沒誰!」我走過去,坐到榻上,孫鱉也坐了過來,我抹開臉,狠狠翻了他一眼。

    「聽誰竄掇的?嗯?聽誰挑撥的?說啊,不說清這事沒完啊!」孫鱉抓住我的袖子,使勁搖起來。

    「哎呀,你煩不煩啊,本來就沒誰嘛!我開始就是覺得你攆人家了!」

    「嗯!嗯!你咋恁會覺得?過來!」

    我使勁推開他,他卻翻身壓住我,然後嬉皮笑臉地說:「我可不能白受這窩囊氣!」

    「滾!」

    「你得補償我!」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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