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遠望前方連綿無盡的突厥營地的目光,寇仲低低地歎息一聲。
與李世民的唐軍合作抗敵已有七天了。七天來他們歇盡所有的才略智慧與突厥人交鋒共數十次。雙方各有死傷。
無論他與李世民有多麼高明的軍事才能,在這個最適合大型騎戰的平原上,突厥人所佔的優勢依然不可憾動。而他們兩股兵力縱然合一,與突厥人相較仍然較少。雖然李世民以他在軍中的威望和大義之舉得到了邊關各大守將的全力相助,但這批軍力在整個李閥唐軍中仍只佔小成。其他的軍兵大多受聖旨所命,只是觀望而已。事實上李世民與寇仲聯手對敵,已然坐實了寇仲散佈出去的謠言,只是現在李世民一心想的只是如何趕走外寇,自身的清白,反倒無心去維護了。最困難的在於他們無法採取任何退避的軍事策略,因為突厥人的強橫殘暴,只要他們稍稍一退,就會有無數百姓因之遭殃。
事實上,每次突厥人擾邊,都會擄走無數的壯丁和牲畜然後留下一地的屍體和被*至半死不活的女子。這次突厥軍所過之處亦是同樣遭劫,幸得寇仲的少帥軍及時出現,才使得不少百姓得以遠避逃生。為了不讓無辜遭受塗炭,他們都不得不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在這平原之上以男兒熱血血肉之軀來阻擋突厥人的無敵鐵蹄。
此刻寇仲深夜遙望敵營的點點火光,想到無數慘死的中土百姓,心中湧起深深的恨意,立下無論如何艱難亦要死守這一片漢人的大好山河決不令其為異族踐踏的決心。
身旁與之並騎的跋鋒寒看他目中閃動的光芒,亦知他心中的豪情,微微一笑,抬手指向遠方的敵營:「還記得當年我們三人在大草原上衝殺,與數萬金狼軍爭鋒的事嗎?」
寇仲憶及當年為救統萬城中的百姓,他們膽大包天到以三人之力牽制數萬軍隊的往事,亦是心潮一陣激動,轉瞬卻又黯然:「可惜現在子陵不在。」
跋鋒寒看他黯淡神容,微一皺眉,正要開口,忽然心有所感,猛然回身。
寇仲幾乎是在同時也拉馬回身,遙望遠方,煙塵滾滾,一支軍隊正在疾行而來。
此刻少帥軍和唐軍將士也都聽到了大軍奔行之聲,紛紛出帳,因為在暗夜中所見有限,對方軍隊又遠,所以也看不清旗號。少帥軍身在關中,四面皆敵,唐軍也恐是長安李淵派來討逆的軍隊,俱都緊張了起來,紛紛做好備戰準備。
一直遙遙遠眺的寇仲卻忽然狂叫一聲,嚇得滿營將士心驚肉跳,只有跋鋒寒在這一刻眸中一亮,臉上泛起一縷笑意。
寇仲叫聲未止,坐下愛馬早已像電一樣奔了出去,馬上的寇仲一路歡呼大叫,聲震四方,令得少帥軍全體將士都不知道主將突然有了什麼毛病。
李世民此刻也出帳遙望,亦是心有所感,臉上也現出溫暖的笑意,旋即又是一歎。
長孫無忌在身旁低喚:「秦王。」
李世民苦笑一聲:「他們不是兄弟,但這般情義,卻是哪一對兄弟可以相比。我雖有至親兄弟,到頭來卻……」說到這裡,心頭痛苦,遙望遠方那支軍隊中也有一騎快馬突出,與寇仲的飛騎迅速彼此接近,心頭也不知是不是該為他們欣喜,只覺一陣迷惘。
此時少帥軍已隱隱看出來的軍隊打的是自家旗號,又見少帥在飛馬上與另一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俱都猜出來的是什麼人了,無不歡喜快活。
寇仲飛騎迎上徐子陵,想也不想與他相擁抱,喜形於色大聲道:「謝天謝地,你沒有事,我真擔心宣永趕不及,你讓他們為難了。阿彌陀佛如來佛祖太上老君萬世師表各位大聖都顯靈了。」
徐子陵聽他怪叫連連又語無倫次,待要叱他幾聲,卻覺心中一片柔軟,什麼也不想說,只想與這生命中至重要的兄弟,這樣用力地擁抱在一起.
此刻徐子陵身後的大部隊已到,火把連綿形成了一條長龍,照亮了如此深如此暗的夜。
將士們默默望著他們的主帥,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歡呼,然後歡呼聲此起彼伏響徹全軍。
這邊的少帥軍自與突厥苦戰以來極為疲累,忽見己方援軍,心中大喜。此刻看寇仲與徐子陵相擁,想起來這一對生死兄弟曾經歷過的無數故事,想起了他們創造過的所有奇績,無不在心中自然生起一種必勝的信念。此刻聽到前方己軍歡呼,立刻也控制不住,一起高呼歡叫,拔出刀劍向他們的主帥,向那屢屢能創造神話的兩個傳奇人物遙致敬禮。
就連唐軍都不由被這樣浩大的歡叫所激盪,不少人也跟著一起吶喊了起來。
遠方的突厥軍似乎也被這潮水般無止無息的歡呼聲所驚動,也不知是不是這邊的歡快觸怒了頡利,突厥軍營門大開,無數火把在剎那間亮起,似乎連遠方的半邊天都被燃燒了起來。
黑壓壓的金狼大軍,帶著夜風的呼嘯狂馳而來,連大地似乎都在狼軍鐵蹄之顫抖了。
寇仲冷哼一聲,拔出井中月,全身上下散發出凜烈至極的殺氣,但面對徐子陵時臉上的笑容卻依然如陽光般燦爛:「子陵啊,我們又可以並肩做戰了。」
徐子陵微笑;「是啊,我現在是真的很懷念以前我們一起在塞外衝殺的痛快日子。」
寇仲哈哈大笑,高舉井中月大喝:「我們去把這些突厥人趕回老家去。」
少帥軍宋家軍甚至連唐軍將士都同聲應諾,全無懼色士氣如虹地迎向那正在迅速接近的外族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