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剪不斷的鄉愁
聖誕節過後，學生們都變的有點多愁善感起來，年關將近，而且大都數的同學都離家很遠，好久沒有見到親人，大家都有點想家了，離家已經有四個多月了，這些天一有空，大家談論的最多的話題就是各自的家鄉。
瘦瘦的紹興哥哥總愛在課間大談特談他們家鄉紹興的黃酒有多香，抱怨在北京這麼個大都市都買不到正宗的黃酒，說的他就好像是一位品酒高手似的。
聖誕節那天，女生們都回到宿舍後，他們班的男生們還溜出學校到附近的火鍋店涮了一頓，北方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人們大都喜歡喝白酒，附近的小便利店裡，根本就買不到像樣的黃酒，大概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吧！就像北方人跑到深圳、廣東、珠海那裡，抱怨找不到夠勁的白酒一樣。
那天晚上，男生們鬧的都很凶，不過一大幫男生加起來統共喝不了多少酒，紹興哥哥這個豆芽菜似的小身板據說能瓊飲，他在男生裡算是酒量好的，但也只喝了一瓶多一點，回來以後，自己就妄稱是酒俠了。
「我們紹興啊，每天早上，你要你起的夠早，到街上去走一走，空氣裡的那股濃濃的酒香就能把不會喝酒的人醉倒，」紹興哥哥一邊說，一邊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此時此地，就是他說的那個紹興的早晨。
周圍的同學們都「轟」的一下.笑出聲來，「小紹興，你就吹吧，你們紹興是出黃酒的地方，但也沒有這麼誇張呀，哪裡就聞一聞就能把人醉倒的。」
「真的——，你們不相信，不相信的話，寒.假裡你們誰有空到我家來住上一段時間，保準讓你們聞到這股酒香，說不定回家時還個個都成了酒仙了呢。」紹興哥哥笑的回答大家，不過他的話又已經略略改變了一些，從「醉倒」變成「酒仙」了。
「為什麼成酒仙了？」還有想不明白的人跟著問他。
「愛上我們紹興黃酒的味道了.唄，哭著吵著做夢都要喝唄！」紹興哥哥笑的賊兮兮的回答大家，他的樣子倒是引起了女生們一致的笑罵。「小紹興，平時看不出來你有多能說嘛，說話沒個正經的！」
「真的，我真沒有瞎說！我們紹興可好了，不但酒好，周.末沒事的時候，去魯迅的三味書屋走一走，看看他筆下的『鹹亨酒店』，或者帶著泡好的茶去劇場裡聽新排演的戲，那可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紹興哥哥只要談起他的家鄉，說話就眉飛色舞起來，一點也不像平時和方眼哥哥他們一起討論數學題的時候那副嚴肅認真的老學究樣子。
紹興哥哥的媽媽是浙江小百華藝術團的團長，從.小就逼著紹興哥哥唱戲文，他老**著他唱的時候，他很反感，離開了老**威逼利誘，在遠離紹興的北京，他倒是成了一個標準的越劇戲迷了。
紹興哥哥的情況跟別人稍稍有點不一樣，9月初.正式開學的時候，他因為腿受傷了，是爸爸媽媽一起送到學校的，他**媽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到各地巡演，常常藉機來看望自己的寶貝兒子，班級裡女生們愛吃的那個杭州小葡桃就是紹興哥哥的媽媽帶來的，開學到現在，她已經來過3次了，除了Tom和Peter這對留學生，相比別人，紹興哥哥跟親人見面的頻率可以算是最高的。
紹興哥哥的話.勾起了四川妹妹的濃濃的思鄉情愁，這個戴眼鏡的黑黑瘦瘦的四川妹妹平時一直喜歡捧個書本鑽在書裡頭研究研究那些難懂的「之乎者也」，給大家的印象就是比較沉默、古板，話不大多，不過那是她不想說，只要她一開口，打開話匣子，那就像喜劇演員周星馳說的那句話一樣「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呀」。
「我可真有點想家了，我想我爸爸，想我媽媽，還有我的哥哥嫂嫂，8月底來學校的時候，還是倆個哥哥送報名的呢，8月份我出來的時候，大哥家的小侄子還不會說話，可上個禮拜，他都會現在電話裡叫我姑姑了……，我真想去抱抱他……我還想我家門前的那條小溪，清清的溪水用手捧起來就能喝，那可是比農夫山泉還要甜的礦泉水，我還想家裡的爺爺奶奶，臨來的時候，他們還送我到村口呢！還有，我們家有一條汪汪叫的黑狗，已經有四歲了，以前每次我回家，老遠它都能聽到，搖著尾巴就來迎你了，我可真想家了。」
四川妹妹不說則已，一開口就說了這麼多，到後來，越說越快，越說越傷心，簡直就要把全體女生們的眼淚都要勾引出來了。
Tom和Peter平時最見不得女孩子們傷心了：「小姐們，你們都還在自己的國家呢，大家說的都是中國話，就有這麼多難過了？那我們兄弟倆漂洋過海的來到這裡，早該抱頭痛哭了，我們才是真正的離鄉背井呢！」
Tom這個外國留學生對中文很感興趣，對古代那些言辭簡練的文言文簡直就是崇拜的五體投地了，平時說話，時不時從嘴巴裡就會蹦出一些成語來，再加上他口才極好，平時對女生們也一直很照顧，打個飯啦借個書……女孩子們對他感覺都很好，他的插渾逗趣一下子把大家的思鄉情緒沖淡了好多，有幾個女孩子還「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雖然是離鄉背井，離開了自己的國家，可你的爸爸媽媽都和你在一起，每個週末都會團聚，你有什麼難過不難過的？」張小小笑著罵到。
「嗯，小小你說的也對，不過，我們班裡最小的女孩子曉馨都沒有大家這麼難過，我們都比她大，有什麼不開心的？」Tom認真的指了一下那個和湖南姐姐一起正在低頭看書的小迷糊，笑著回答張小小。
Tom的話也對，也不對！這幾個月來，每到週六，那個事先和家裡人約好的日子，小迷糊就一定會和苗亮給家裡打電話，還常常用寫信的方式跟姐姐交流一些最近自己的心情和告訴她一些發生在學校裡好玩的事情，每個月，還會不定期的給北京一家小有名氣的雜誌社供稿，Tom說她不像大家那麼難過，意思是她沒有那麼像大家那麼想家，可是她的學習工作和生活安排的滿滿噹噹的，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傷心。
就連聖誕節的那個晚上，小迷糊茫然中發現自己丟失了一大段很重要記憶，那種突然而至的震驚和失落也只包圍了她沒有多少時間，第二天早上醒來，小迷糊又被這一天滿滿噹噹的學習忘記了昨天的憂愁，明天，將又會是嶄新的一天，她不想為那些不確定的事情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現在，就連Tom提起自己的時候，迷糊妹還手裡捧著本書，跟湖南姐姐在一旁用功呢。苗亮聽到大家的話鋒轉到了迷糊妹身上，便輕輕的拍了一下迷糊妹的肩膀，「迷糊，大家都看著你呢！他們都在討論自己的家鄉。」苗亮的提醒總算把小迷糊和湖南姐姐從書本裡拉出來回到了現實世界裡。
聽到苗亮說大家在討論家鄉，迷糊妹仰起小臉幾乎就沒有多想就衝口而出：「我也有點想家了，我想在醫院裡上班的爺爺，他平時可嚴肅了，可一碰到誰下棋贏過他，他就開心的不知道怎麼樣，不過他棋藝很高的，很少有人能贏得了他；我還想我奶奶，你們不知道，我奶奶耳朵有點聾，跟她面對面說話都要使勁大聲說的，每次打電話不管別人說什麼，她都只有一個標準回答『好，好，我好著呢，爺爺也好』，可逗人了，我只要聽到奶奶這樣大聲的說話，就知道她身體還好。」小迷糊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離家這麼久了，她也像別人一樣的想家呢。
小迷糊一邊說一邊笑著，大家聽了迷糊妹快樂的聲音，都開心的叫起來：「曉馨，接著說呀。」
迷糊妹順著自己的思路，接著又說了，「我還有一個了不起的姐姐，她現在是一個小學老師，她總是在節假日和她的同學們一起去做義工，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們。我還很想念我們中學裡那個最好的班主任老師，他看上去有時候吹鬍子瞪眼的，其實他對我們可好了，從來不罵我們，也從來不亂罰我們，更不會沒有根據就不信任誰，我們班的人可佩服他了，他可是個好老頭。還有，我們高中裡的董開心老師是我們的大師哥，他也是郝老師的學生，他一直喜歡郝老師的女兒，她的名字叫田田，郝老師說，他女兒的名字取自《江南可採蓮》裡的『蓮葉荷田田』那一句，我們的老師可是也很詩情畫意的，還有啊，我家裡還有跟我最要好的阿蘭妹妹，她跟我同年，但什麼事情都喜歡照顧我，小時候每年夏天裡釣龍蝦，她都會給我弄好多釣子呢！」
迷糊妹的聲音柔柔的、脆脆的，每每說到讓自己神往的地方，總是會停下來想一想、笑一笑，年關將至，馬上可以回家和親人會面的時候，她倒是不像班級裡那個豆芽菜似的紹興哥哥和平時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買不到合適的鞋穿的那個四川妹妹此刻的情景一樣，她口中提起的每一個人，每一句話都是一段愉快的經歷。
看著她提了那麼多人，坐在她旁邊的湖南姐姐忍不住笑著打趣到：「曉馨，你怎麼不說說苗亮的爸爸媽媽，他們對你怎麼樣，難道你不想他們嗎？」
「我也很想他們啊。」迷糊妹輕輕的笑了笑，不過她已經習慣大家拿她和苗亮逗趣了，「苗阿姨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們出來的時候，她怕我們路上餓著，給我們買了好多好多吃的。她一直以為，女孩子離家跑這麼遠讀書，是最最受苦的一件事情，她一直希望我和苗亮不要來這麼遠的北京，因為只要在上海，我們每個禮拜就可以回家，要是她真想我們了，還可以來看我們呢。」
迷糊妹一口氣又說了這麼多，聽到大城市裡的媽媽還會這麼想，四川妹妹可是笑了起來：「你那個苗阿姨還沒有我媽媽想的那麼透徹呢，她老說，不管是女娃子還是男娃子，只要能讀書，就要和男孩子一樣用勁。」
迷糊妹笑著不自覺的就為苗媽媽辯解說：「我奶奶和苗阿姨都是一黨的，她們都覺得女孩子天生就該是來享福的，不該讀那麼多書，她們都把離家看做是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
「那還不一樣？她們這樣叫重女輕男，知道嗎？你們上海人可真奇怪，喜歡女孩子，不喜歡男孩子，怪他們說，讓天下女人最動心的就是上海男人，天底下最最幸福的就是上海女人。」四川妹妹想了半天，說了句讓大家覺得耳目一新的奇怪話，不過她說的倒是事實，特別是在21世紀，上海人喜歡女兒不喜歡兒子的風氣簡直就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誰家生了女兒叫做「撿到了一隻皮夾子，」以此類推，生了個兒子就是「掉了個皮夾子」，真真讓人哭笑不得！
「說不過你，什麼重女輕男呀，男孩子女孩子還不都一樣。」迷糊妹笑著回答四川妹妹的話，跟班級的其他男生一樣，苗亮一直在一旁安靜的聽迷糊妹說話，來北京已經快四個多月了，很多時候，發生在他們周圍的大都是一些愉快的經歷，即使是剛開始的時候，那些意想不到的追求者老是貿然的出現在他們的周圍，也因為他們倆的信任並沒有出現大的波瀾，夏雪兒的意外出現算是亂了他的心緒，但還好，那天到她家後，她便停止了那種毫無意義的盲目舉動，現在這段日子，是他們倆認識到現在，過的最平靜、最快樂的時候。
迷糊妹說話時快樂的神情感染了班級裡的每一個同學，特別是Tom，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常常帶給他很多全新的感覺，此刻，除了喜歡她，更是對她多了一分敬意：「曉馨，你是一個很特殊的女孩子，漂亮、智慧，對生活充滿希望。」
迷糊妹現在倒是習慣了別人拿她和苗亮打趣，卻還是不大習慣別人稱讚自己，「Tom，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迷糊妹紅著臉輕輕的說。
Tom聽了，又笑嘻嘻的補充了一句：「而且，你很愛害羞。」
Tom的話讓班級裡的那些同學們又一次笑出聲來，連一向淡然的苗亮也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班級裡思鄉的味道一下子就變得輕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