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流,熟悉的汽車喇叭聲,甚至一草一木都感覺那麼親近。伍子以前對城市,尤其是大都市沒有多少好感,人多、車多、空氣污染、擁擠不堪。可現在身處這個大都市裡,卻產生一種從沒有過的安全感和主人感,也許是在大山裡掙扎了幾天的緣故。在封閉的大山裡,遠離人類文明,遠離所謂的各種污染,他成了大自然的棄兒,完全失去了生存的基本能力。現在他才感覺到原來的抱怨是多麼可笑,他這種人其實已經離不開城市,或者說已經融進了城市當中,沒有任何脫離城市的抵抗力和生存能力。
回到店裡,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襲上心頭,這就是所謂的家的感覺吧。
生意還是一如既往,每天的營業額都在七位數,這意味著伍子每天都有一定數額的資金積累,這種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他就可以干他想幹的事情。店裡的普通員工增加到二十位,他們見伍子回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以為是老闆出差談了一次生意。
伍子和老吳坐在一個僻靜的地方閒談。伍子先問了老吳的病情,後者一陣苦笑,病還是老樣子,雖然一直在折磨自己不過一時半會兒還要不了命。老吳問及這次浙江之行的經過,伍子更是感慨良多,把經過簡單跟老吳講述一遍。馬尾辮的事情他沒有說,老吳對於馬尾辮用情太深,知道真相的話恐怕難以接受,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光,還是留給他一份美好的記憶吧。
老吳突然又想起什麼,面色嚴峻地對伍子說道:「你出去這麼多天,中間跟楚珊聯繫過沒有?前些天她來這裡找過你,問你回來沒有,還說你的手機打不通,還說有事跟你說。」
提到楚珊,伍子的心也緊張起來,從醫院一直到火車上,他一直在給她打電話,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莫非是她訓練太忙,沒時間接電話?伍子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老吳說楚珊來找你的那次,我看她臉色有些不對,顯得古古怪怪,說話吞吞吐吐。問她有什麼事,能辦到的我可以幫著辦,她也沒說什麼,轉身就走了。還說你回來之後務必給她回電話。
聽老吳說到這,伍子再次拿起手機,機械性地撥打楚珊的電話。這次竟然通了,很快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熟悉的聲音:「喂,是伍子嗎?你在哪,回天津了嗎?」
「我在天津,剛剛回來,你等著,我馬上去北京找你。」伍子說道。
「你先在店裡休息吧,我不在北京,正在上海參加一個模特大賽,現在剛剛是初賽,如果進入複賽或者決賽的話,恐怕得半月才回去。我現在很忙,不能總開機,回去以後再說吧。」
伍子還想說什麼,那邊傳來一陣盲音,對方把電話掛斷了。伍子再撥過去,手機提示對方已關機。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把手機放到一邊。
老吳見狀說道:「怎麼樣,是有點不正常吧,老弟,這麼一美女你可千萬要看好嘍,可別讓她飛了。」
伍子無所謂的擺擺手,示意老吳不要再說,他原來對楚珊一直很有信心,可是現在不知為什麼,感覺和她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陌生。也許是該和她好好談談的時候了。冥冥之中,伍子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和楚珊之間要發生些什麼問題。猛然伍子想起了董老爺子送給他的那幅字: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寒雨=韓笑雨?夜入吳=半夜到浙江?楚山孤=楚珊?洛陽親友=老吳的表叔?在玉壺=洛陽打眼的那個玉壺春瓶?我靠,這太他媽巧合了吧!
伍子想到這心亂如麻,這首詩太他媽邪門了,有意無意竟然和自己的命運聯繫在了一起,好像王之渙那首詩就是特意為他寫的似的。世間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心裡亂成了一鍋粥,老吳後面說什麼,再也沒心情聽下去。董老明確告訴過伍子,這幅畫的內容只能他自己知道,不可輕易示人。想跟老吳交流都不行,這更使他心煩意亂。
老吳見伍子心情恍惚,還以為是他一路上累了,於是自己起身告辭,讓他好好休息一天。伍子只顧著琢磨那幅畫,連老吳啥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夜入吳,是指夜入浙江還是夜裡去老吳家裡?伍子清楚的記得,他第一次去老吳家裡也是在晚上,而兩次浙江之行更不用說,每次都是凌晨到達,並且天上都飄著小雨。平明送客,是不是就是指的自己剛進北京之時,楚珊去車站送自己的事情?楚山孤又如何解釋?孤,孤單?一片冰心又怎麼講?
事情就是這樣,很長時間參不透的秘密,有時候只需要偶爾的靈光閃現。伍子也不知道自己這麼理解何不合理,至少這是一種解釋,而且從他的經歷上看,有很多事情都應驗了。吃驚的同時也使他對這首詩興趣大增。只是要想徹底參悟明白還不現實,有些事情只有發生之後,才能返回頭來驗證。他暫時放下這件事,起身走到前邊的大廳,這時候天已經黑了,除了周曉曉和老王幾個,大部分員工都已經下班。老王在逐一檢查門窗的上鎖情況,防止出現不必要的疏漏。周曉曉則在總賬,記錄這一天的流水賬。伍子讓周曉曉把最近的賬目拿過來,自己大概其看看,營業額比之先前略有下降,看來斗寶大會的影響力在逐漸消退,以後越來越要靠真正的經營能力了。從賬目上看,總體情況還不錯,只要經營得法,保住目前的業績應該有把握。
他囑咐了周曉曉和老王幾句,然後自己上樓休息去了。這時候韓笑雨發來一條短信,回天津以後伍子讓她先休息幾天,緩解一下心裡的壓力,畢竟這次浙西之行對於她這個弱女子來說太過殘酷,也太過殘忍,特別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好好調理一下身心。伍子打開短信,裡面什麼內容也沒有,是一條空白短信,他一聲輕笑,心裡說不出的感動,她是讓自己早點休息啊。
接下來的幾天伍子足不出戶,一直在店裡悶著,一來徹底休養一下身體,二來盤算一下古玩店下一步的發展方向。隨著時間推移,斗寶大會冠軍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小,是依靠真本事的時候了。伍子琢磨著還要去一趟廣州,參加一年一度的翡翠交易大會,搞一批好的翡翠原材回來,然後自己加工自己銷售,將利潤最大化。可能的話還要去一趟越南,搞一批黃花梨木,製作一批仿古的傢俱,如今講究格調的大老闆越來越多,仿古的黃花梨木傢俱供不應求,這東西既有品位又能保值增值,不像海綿沙發和玻璃茶几什麼的,用幾年就得扔。可惜的是國內的黃花梨木資源十分緊張,普通的黃花梨木尚且上萬元一頓,更不用說海南黃花梨了,這東西幾乎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所以伍子決心走一趟越南,越黃雖然不及海黃,但終歸也是黃花梨,製作出來的傢俱那也是相當有品位的。伍子打算在木器和玉器上做文章,以這兩大項作為依托,加上正經的古玩生意,三駕馬車作為自己生意的支柱。這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大而全,戰線拉的太長,那樣最容易顧此失彼全線潰敗。
伍子正準備南下運作翡翠和黃花梨的事情,這一天老吳突然找到伍子,說有事情跟他說。伍子見老吳的臉色很難看,還以為是他病情又加重了,趕緊放下手裡的事情把他讓進裡屋。
還沒等伍子說話,老吳一把抓住他脖領:「伍三思,你跟我說實話,馬尾辮到底怎麼了?你這次浙江之行是不是見過她?」
伍子心裡一咯登,心說誰告訴他的這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以老吳目前這身體狀況,得知這事情無疑是雪上加霜。這是誰洩的密啊,這麼最快,他馬上想到了韓笑雨,肯定是她,這事只有他們倆知道。這個傻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轉念一想也不能全怪她,是自己沒把其中的厲害關係跟她講明白。
「你倒是說話呀,傻啦!」老吳搖晃著伍子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喊道。
「老吳,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再瞞你,我確實見到馬尾辮了,並且還面對面打過交道……」事到如今,隱瞞已經不可能,還是原原本本交代吧。伍子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講給老吳,他如何在山洞裡遇到馬尾辮,以及陳警官如何揭露她得底細的,毫無保留告訴了老吳。
老吳聽著聽著,緊緊抓住伍子脖領的雙手慢慢鬆開,整個人如同洩氣的皮球癱軟在椅子上。臉色白的如同一張紙,額頭滲出濃密的汗珠。
「老吳,你怎麼了?你至於嗎,不要為這個女人傷的太深啊。馬尾辮那種心機的女人,不是你我能應付的了的。老吳你醒醒,醒醒吧!為這個女人傷身不值。」伍子一邊安慰老吳一邊用手絹擦他額頭上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