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伍子對韓笑雨說道:「這頓飯恐怕吃不成了,改天你還得補上,現在先送我回家。」
韓笑雨沒有說什麼,啟動汽車朝伍子租住的地方駛去。韓笑雨一邊開車一邊問:「那件竹雕筆筒到底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伍子說:「這筆筒說起來話就長了,不是一兩句能說清楚的。等明天吧,拿公司裡去教李凱生老師鑒定一下,他是大行家,解釋的肯定比我清楚。」自從鑒定過一對油炸核桃之後,伍子對李凱生的印象開始轉變,這老頭還不錯,平易近人沒有一點專家的架子。伍子從心裡佩服這樣的人,身份高、文化高、內涵高,但是架子不高。這樣的人值得親近,也值得尊敬。
汽車停在伍子租房的小區門口,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霓虹閃爍萬家燈火。伍子走下車沖韓笑雨擺擺手,後者點頭回應,然後倒車順著原路返回。
伍子呆呆的立在小區門口,一直看著別克凱越消失在滾滾車流之中,心裡有種莫名的失落感。望著別克車消失的方向,他能感受到,車上的主人也是失落的。
韓笑雨的別克很快融入街上的滾滾車流,送伍子下車以後,她突然感覺車廂裡特別浮躁,於是打開車窗。涼涼的夜風迅速吹進來,吹進韓笑雨的眼睛。也許是被冷風刺激的原因,她的眼睛有些濕潤。她趕緊用手絹擦擦眼角,沒有讓水珠從眼眶裡滴下來。街上的車流排成一道道長龍,北京在傍晚的時候更顯得喧鬧。街上的喧鬧更加襯托出韓笑雨內心的孤獨,滾滾車流,每一輛都有屬於自己的家、自己的歸宿,而她呢,她的歸宿又在哪裡。
伍子回到家,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驅走外面的寒冷和陰涼。楚珊已經準備好豐盛的晚餐,菜香四溢,勾起伍子無限的食慾。
吃完飯收拾好東西,已經晚上十點多。伍子開始纏著楚珊不放,做出一些親暱的舉動,自他回北京以後一直感冒纏身,沒有過多的心情和精力去想其它。如今病好了,身體健壯的像頭牛,一些男人的想法自然浮上心頭。楚珊在伍子的慫恿下,半推半就移進臥室,久別勝新婚,兩個年輕男女很快纏綿在一起。
伍子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楚珊一大早就去上班,剩下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一夜纏綿消耗了不少精力,不過對於血氣方剛的他來說不算什麼,身體沒有任何疲勞感,相反還一直沉浸在昨夜的激情四射當中。
草草吃過午飯,伍子帶著那個竹雕筆筒來到公司。找到韓笑雨和王帥,三個人一起敲開李凱生辦公室的門。伍子簡單說明來意,然後把筆筒遞到李凱生跟前。李凱生帶上老花鏡,拿起筆筒把玩了能有十幾分鐘,臉上始終露著微笑,並不住點頭。伍子心裡越來越有底,看來這件東西買對了。
李凱生把筆筒放在桌上,問伍子:「這個筆筒你怎麼看?」
伍子也不客氣,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個竹雕筆筒成色通體棕黃、包漿均勻自然、雕工細膩、意境悠遠,屬於典型的明清產物。上面有可筆老人的款識,可筆老人據我所知是清代竹刻大師劉起晚年的別號,所以我認為是清中期的作品。從款識的字跡上來看,筆法婉麗遒勁,現代人很難模仿。應該是真品無疑。」
李凱生微笑著點點頭,對伍子的判斷不置可否,「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呢,竹筒上雕刻的劉備這個人物可不太對勁,他頭上還帶著王冠。劉起可是雍正年間的高材生,雍正十年入過國子監,以他的高學歷,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吧?」
「就是啊,這個問題你怎麼解釋!」韓笑雨在一邊幫腔,李凱生提出的問題,也正是她心裡的疑問。她倒要看看伍子如何答對,畢竟兩萬塊錢裡有自己一半投資,她得為自己的投資討個說法。
「這個問題我是這麼理解的,雍正年間,民間受《三國演義》的影響已十分廣泛和深遠,劉備嫣然成了民族英雄,而曹操則成為永世不得翻身的大奸臣。有時候民間說書的藝人講到劉備落難的故事時,不少聽眾都跟著掉眼淚,當講到劉備自封漢中王的時候,聽眾無不歡呼雀躍。當時一些理想主義者甚至改編三國,把一統三國的說成是劉備,夾雜了嚴重的個人感情因素。問題就出在這裡:劉起姓劉,劉備也姓劉,前者會不會把後者看成自己的老祖宗呢?我覺得這很有可能。劉備可以把中山靖王劉勝認成老祖宗,劉起為什麼不能把劉備當成祖宗。況且古代人都有這個毛病,喜歡把同姓的名人當成自己的先人,圖個光宗耀祖。三顧茅廬那會兒是劉備最落魄的一段時間,無家可歸、寄人籬下,出於對先人的尊敬,劉起才動了『篡改歷史』的心思。最直接的體現就是,搞雕刻時把劉備的帽子給替換掉,換成王冠。劉起這樣做,也算找個心理平衡。於是嘛,一件不倫不類的竹雕作品就出現了。」伍子一口氣講完事情的前因後果。
韓笑雨和王帥目瞪口呆,一件竹雕、一頂小小的王冠,竟能繁生出如此豐富的想像,看來搞收藏不僅要有好眼力,還得有豐富的想像力。李凱生對伍子的解釋倒沒有感到意外,一件古董,如果它有不合常理的地方,必然得用不合常理的想像去理解。連不合常理的想像都解釋不通的話,只能認為東西是假的。
伍子的解釋畢竟是一面之詞,你說劉起崇拜劉備,憑的只是一句話,恐怕還不能服眾。劉起離現在有好幾百年,他本人是不能開口說話了,所以是不是他的作品只能由後人來判斷。至於判斷的依據,這就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了,有的人可能壓根就找不到依據;有的人可能像伍子一樣,全憑豐富的想像;還有那麼一小部分人,能從作品本身找到蛛絲馬跡,從而斷定作品的真偽和年代,這種人人們通常稱為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