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看到的這件瓷罐子,十有八九就是特殊時期時的傑作。他幾個箭步衝到攤位旁邊,順手拎起這件瓷器,不禁想起剛拍賣的那個乾隆青花大罐,人要是走運神仙也擋不住,這不,大漏又來了。
「這東西怎麼個價?」伍子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跟攤主攤牌,這瓷器他想要。現在可不是玩深沉的時候,該出手時就得出手。來鬼市裡淘東西的人可沒有白癡,收藏愛好者皆是,其中也不乏古玩業內的高手。你在攤位旁邊玩深沉,故意聲東擊西,說不定就有人上來鑽空子,順手把好東西撈走。鬼市裡可不講究先來後到,憑的就是手快。所以伍子也不敢大意,抓住時機迅速出手。
伍子把瓷罐子拎在手裡,再也不鬆開,生怕突然蹦出個人把東西奪走。攤主見有人問貨,沖買家一樂:「呵呵,這個罐子是我從鄉下收上來的,器形不錯,也沒有破損,就是上邊油漆太多,除漆的話恐怕要傷釉。這麼著吧,你有意要的話,隨便給幾個錢就中。」
夜色很濃,儘管有手電筒,有限的光線也只是投在瓷罐子上,他看不見攤主在衝他樂,卻能聽見對方的笑聲。尤其是攤主最後一句話,更令伍子心花怒放。「隨便給幾個錢就中」這話比叫他幾個二大爺還順耳,伍子雖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卻能想像出攤主是位慈眉善目、一臉憨氣的漢子。
當然買古董不能光聽故事,更不能看人長相,有時候慈眉善目更能迷惑人。伍子看看瓷罐表面,漆色較淡,應該是日久年深有些掉色。瓷罐中上方用紅油漆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全心全意為人名服務。綠地紅字特別的醒目。伍子彷彿看到當年一對對紅衛兵挨個抄家,燒古書、燒字畫、砸銅器、煉鐵器、毀木器等等一系列破除四舊的場景。這件瓷罐子能保留下來,一來歸功於罐子主人的智慧,把一件「違禁品」給合理化;二來也是一種緣分,一種收藏的緣分,瓷罐劫後餘生,伍子無意中來到鬼市並遇見瓷罐,這就是緣分。
伍子心裡熱乎乎的,能跟古董產生緣分,是每個古玩愛好者最大的願望。就好像兔子喜歡胡蘿蔔、貓喜歡耗子、餓狼喜歡羔羊、驢友喜愛跑車一樣。伍子感覺自己就是一伯樂,是他從廢品堆裡把瓷罐子揀出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罐子買下來,然後使瓷罐發揚光大,升值、升值、再升值。
伍子一邊擺弄瓷罐一邊問攤主:「你說具體一點,這瓷罐子到底多少錢?」
攤主向伍子伸出兩個手指頭,伍子心領神會,對方開價二百。他把手電筒交給身邊一言不發的劉可爽,自己伸手在內衣兜裡掏錢。兩張百元大鈔遞給攤主。
攤主沒有伸手去接,「哥們兒,不是二百,是兩千。這麼大一罐子,兩百塊錢,你以為我是要飯的。」
「我靠!」伍子差點罵出聲來,這攤主也他媽太黑了,張口就兩千,他以為古玩愛好者都是扶貧的啊。剛才還說給點錢就中,轉眼一張口就是兩千塊,說一套做一套,典型的小人作風。剛才對攤主產生的好印象蕩然無存。原先還以為對方是一個慈眉善目、一臉憨氣的老實人,敢情不是那麼回事,這傢伙分明就是賊眉鼠眼、充滿銅臭的奸商。
「兩千?老兄,你這也太離譜了吧,你以為瓷罐子裡有金條啊。」伍子耐著性子跟攤主討價還價。
「唉,不瞞小兄弟說,我這罐子從鄉下收上來花了一千五,算上運費、工錢、保管費、風險金,根本沒多少利潤。」攤主用為難的語氣對伍子說,把奸商的本性掩藏的嚴嚴實實,彷彿他就是一個為人名服務的活雷鋒。罐子上那幾個字就是為他寫的似的。
伍子沖攤主擺擺手,意思告訴他少來虛的,「一口價,一千五,多一分也不要。」伍子向攤主最後攤牌。看攤主這架勢,恐怕太少了對方也不會出手,於是開出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錢。畢竟這東西要是老的,不要說一千五,一萬五也值。如果是明清官窯的東西,那可就是幾十萬上百萬的價錢了,所以伍子無論如何要把東西拿下。畢竟有了上一次的甜頭,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放過。
果然,攤主略微猶豫一下,雖然有些不情願,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伍子又從懷裡掏出一千三,連手裡這二百,一起交給攤主,而後拎起瓷罐離開這個攤位。劉可爽緊隨其後,打著手電給伍子照路。這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鐘,一天裡最冷的一段時間,嘴裡呼出的水蒸氣甚至能立刻凍住。此時鬼市上的人卻越來越多,比伍子剛來的那會兒整整多出一倍,每個攤位幾乎都有十多個人圍觀。伍子剛剛離開的那個攤位,這時候也圍上去十五六個人。
伍子暗暗慶幸,幸虧自己出手早、出手快,稍微一猶豫,現在恐怕兩千五都拿不下來,不知有多少人要跟自己競價。整個鬼市人來人往、摩肩擦背,離天亮還有三個來小時,這段時間是鬼市最為熱鬧的一段。伍子已經淘到一件東西,現在也無心戀戰,和劉可爽一起擠出人群,打算打的回公司。
出租車司機無疑是每個城市中消息最靈通的一個階層,對於鬼市,他們當然不會陌生,鬼市旁邊一拉溜停著幾十輛出租車,都是為鬼市裡的收藏愛好者服務的。伍子叫上一輛車,直接返回公司。伍子心裡挺高興,這件瓷罐要是明清的老東西,價值翻上幾十倍、幾百倍不成問題。退一步講,即使東西是假的,也不過損失一千五百塊而已,這點兒損失伍子還承受得起。人要是高興了,看什麼都順眼,一路上連街道兩邊的枯樹都顯得亭亭玉立、婆娑多姿。
回到公司辦公室,離天亮大約還有兩個多小時,折騰了一宿,正是困意十足的時候。伍子趴在辦公桌上很快進入夢鄉,他睡得很沉,一直到上午八點半才醒過來。
伍子從辦公桌上起來,覺得頭重腳輕、眼皮發沉,渾身上下不得勁。他暗道不好,可能是昨晚天氣太冷著涼了,看自己這德性,可能已經感冒。看看桌上擺著的綠油漆大瓷罐,心情順暢了不少,這可是寶貝,說不定就是價值上百萬的明清官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