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是桃城的一條古老街道,這裡最顯眼的地方就是古玩店特別多,幾乎佔據了老街的半壁江山。幾十年前,滏陽河還有水的時候,從老街的碼頭上船可以直達天津衛,可謂歷史悠久商賈雲集。如今,老街成了冀中南最有名的古玩市場,每逢週六,擺地攤的、淘寶的人山人海,場面壯觀。
「博古軒」古玩店,掌櫃的叫伍子,二十多歲,白白淨淨的臉龐,一副書生形象。店裡就他老哥兒一個,掌櫃的兼店夥計。伍子趴在櫃檯上看一場無聊的中超聯賽,皮球猶如一隻完全縮進龜殼裡的烏龜,在很多雙臭腳的謙讓之下慢條斯理的滾動,電視屏幕上除了這幾雙大腳就是一塊嫩綠的草坪。要說中國的草坪比外國的也不差,差的就是那幾雙腳。有的腳是用來耍球的,有的腳則是被球耍的。解說員還在激情四射的解說:守門員把球回傳給門將……
這時候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走進店裡。兩人都是二十來歲的樣子,打扮挺時髦,看情形是一對情侶。女孩進店後直接往存放玉珮、玉鐲的櫃檯上瞄,男孩在後面跟著指指點點,一副唯女孩馬首是瞻的樣子。
伍子馬上明白,女孩有心買一件小玉器作為裝飾,男孩擔當的則是陪逛和掏錢的角色。兩人挑選了半天,始終猶猶豫豫,下不了決心。伍子自然明白他們心裡想什麼,無非是怕玉器有假,用玻璃或硬塑料冒充玉器和水晶的例子比比皆是,外行人很容易被騙。
「兩位是不是想買玉器?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本店所有的玉件都保真,絕不會有石頭或玻璃的冒充品。」伍子上前給兩個年輕人打消疑慮。為了表示誠意,他還特意簡單介紹了一些玉器和玻璃的鑒別知識:玻璃用放大鏡觀察,可以看見裡面有氣泡,玉則沒有,哪怕只有一個氣泡,它也是玻璃;如果可能的話,在物件不顯眼的部位用針尖划動,玻璃能留下痕跡,玉器則不會;還有就是憑手感,玉生性涼,玻璃則發溫;如果是硬塑料冒充玉器,更好說,把鋼針燒紅了往上捅,一目瞭然。
伍子一席話,徹底打消了這對小情侶的疑慮,很快就挑選好一塊小玉珮,一筆生意就算成了。這是博古軒一周來第一次開張,雖然是小交易,可總算是開張了。伍子的心情稍微好了些,這種小生意每天來幾宗,欠下的房租也能補上了。想到房租,他滿腦子都是房東那個胖女人咄咄逼人的眼神,不就是欠幾個月房租嘛,貨架上有的是古董,隨便拿幾件不就完了。想到古董,伍子不自覺抬頭看看貨架顯眼處的一排「元青花」,這東西什麼時候能出手啊,哪怕出手一件,半年的房租也就不愁了。當然像元青花這種東西,只有碰上「有緣人」才能出手,所謂的有緣人,自然就是指有錢沒地方花的冤大頭了。
做古玩生意的,最盼望的就是遇上冤大頭,這種人愛好收藏、自以為是,而且有錢,只要抓住時機奉承那麼幾句,鈔票就會大把大把往外流。
店門一開,一道靚麗的身影飄進店裡,人還沒到,一股清淡的香水味先撲面而來。進來的是位標準的美女,身材修長、五官精緻,烏黑的長髮盤成髮鬢挽在腦後。穿一身高檔的叫不上名字的長裙,一條白金項鏈垂在高傲的胸前,更加襯托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高雅的衣服很好的遮掩了她的年齡,乍一看像二十八九歲,仔細一看又像二十三四歲,成熟中透出一股清純,令人浮想聯翩。這種女人恐怕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漂亮、高貴、典雅、有氣質。
伍子眼前一亮,趕緊起身迎接顧客。這樣的顧客登門,教人心裡說不出的舒服,買不買東西先不說,最起碼看著養眼。伍子在第一時間就認定,這位美女就是想像中的冤大頭,看這身行頭,肯定是不差錢的主兒,這樣的人不坑天理難容。
「這位小……女同志,您需要什麼儘管挑,本店所有東西保真保老。」伍子張口管人家叫小姐,一想這詞容易引起誤會,於是半途趕緊改口。
女顧客對伍子愛理不理,只顧抬頭看貨架上的東西。伍子見狀一聲苦笑,這位美女也太能擺架子了吧。不過沒關係,只要買東西就成,管你美女不美女,進入本店坑你沒商量。伍子從貨架上抱下一件瓷器,「您看這個,元青花大罐,剛從鄉下收來的,還沒來得及出手,您是第一個過眼的。」
自從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圖罐拍出2.3億的天價之後,元青花成了收藏界的寵兒,大大小小的古玩市場一夜之間冒出無數元青花。伍子投其所好,不失時機的向這位美女推出一件元青花。
女顧客對伍子遞過來的元青花沒有上手,只遠遠看了那麼兩眼,「你這也是元青花?看看那釉色,鮮亮的能照見人,賊光閃閃啊,老瓷器有這麼鮮亮的嗎?剛從窯裡燒出來不久吧,摸一把估計還燙手呢。再說了,你要有元青花,還在這開店?北京王府井的店面都能盤下幾間。」
伍子一臉尷尬,他這件「元青花」是夠鮮亮的,行內把這種亮光叫「賊光」,老瓷器根本不會有賊光。「沒關係,這件您不喜歡,咱們再換一件。」伍子從貨架上再拿下一件粉彩瓷器,這件瓷器挺古樸,一點賊光沒有。
「您再看這件,粉彩梅瓶,雖然比不上元青花精貴,可也是清三代的民窯精品。」伍子邊說話邊把梅瓶放在櫃檯上,請女顧客看貨。
古玩交易有條規矩,像瓷器這種易損的東西,不能從賣家之手直接交給買家之手,而是要賣家先把東西放在一邊,買家再自己去拿。否則的話交接手時東西一旦摔壞,不好區分責任。
女顧客把梅瓶拿在手裡,看看釉色,又看看底足,工夫不大把東西放回原處。「這件瓷器沒有賊光,不過它也不是老東西,如果沒猜錯的話,賊光被人用細砂紙給打磨掉了。瞧瞧釉色表面,一道道平行的打磨痕跡還擺著呢,還有那胎,是清三代的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