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沉吟片刻,方露出一絲愉悅的笑容,打趣道:「只怕我們聽過他講一次『道』後,就再也捨不下了。」
儘管對鴻鈞各種不待見,帝俊卻也明白,建立魔道是逆天行事,羅睺絕對是天道第一剷除目標,若是換做旁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骨灰都找不到一粒。但羅睺不僅沒死,還將三族都玩弄於股掌之上,以三族生靈的死亡來增強自己的實力,印證自己的「道」。羅睺無論實力還是心計,都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鴻鈞既是羅睺命中注定的對手,他的實力以及對「道」的領悟,大概和羅睺差不多,也是現在的他們遠遠無法比擬的。被人教導與自學終究不是一個概念,既有捷徑可走,誰會喜歡繞彎路?如果不去聽,導致別人遠遠強過你,你心裡會怎麼想?如果去聽了,誰能抵制這份誘惑,下一次不來聽到,並讓自己不按照他說得去做?
明夕玦勾勾唇角,略帶挑釁地說:「怎麼,大哥對自己沒信心嗎?」
帝俊仗著三公分的身高優勢,伸出罪惡的右手,用力揉了揉明夕玦的頭髮,察覺到自家弟弟僵住,帝俊眼中的笑意更加濃厚。
明夕玦飛快後退兩步,整了整頭髮,不滿地看著帝俊,就差沒跳起來:「大哥,給我留點面子啊等你有兒子了,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話還沒說完,明夕玦就看見帝俊的笑意徹底收斂,週身多了一股化不開的憂鬱,不由懊惱起來。
該死的慣性思維……
明夕玦正思考如何轉移話題,突然,他們兩兄弟一怔,又立刻望向遠方。明夕玦凝出一面水鏡,將遠方的景象清晰地呈現。
金色的巨龍與華美的鳳凰在天地間針鋒相對,他們第一輪互拼氣勢,壓根沒有挪動半步,卻讓飛禽一族與鱗甲一族許多實力略差的存在七竅流血。
「祖龍與盤鳳,竟一開始就用了原形……」明夕玦盯著水鏡,緩緩道,也不知是在告訴帝俊,還是在自言自語。
帝俊冷眼看著這一幕,淡淡道:「祖龍、盤鳳和已經死去的墨麒,心中都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總覺得全天下就我的血統最高貴,可想而知,他們戰鬥的時候,從不顧及周圍,族人有學有樣,日積月累……他們的死,完全是自己找的。」
這……如果他沒記錯得話,巫妖二族也是這樣因果糾纏太多年,最後同歸於盡的吧?聽見帝俊這樣吐槽祖龍盤鳳,明夕玦總覺得非常詭異,但還沒來得及發表自己的見解,祖龍與盤鳳便正式開打。
兩位准聖巔峰級人物的戰鬥何等驚天動地,僅僅片刻後,方圓數萬里便山河破碎,江流倒轉,再過了一會兒,這裡就被徹底夷平。
龍鳳二族擁有族長的庇護,暫時沒被狂暴的能量衝擊到,飛禽一族與鱗甲一族卻遭了秧。其實,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龍族與鳳族這樣永無休止地打下去,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祖龍與盤鳳明知這一點,卻在羅睺的設計下一意孤行,飛禽一族與鱗甲一族卻又受天道所制,必須聽從祖龍與盤鳳的命令,所以他們雖被限制,必須滯留戰場,卻出工不出力。
還未開戰前,軍心便渙散了一大半,可見龍鳳二族真的窮途末路了。
明夕玦與帝俊一直關注戰局,自然看得出這場戰爭看似無比激烈,實際上只有祖龍與盤鳳在死磕。但祖龍與盤鳳又殺紅了眼,竟連保護族人都顧不上,拼盡全力也想殺死對方,在這種能量衝擊下,在場就沒幾個能逃得掉。
帝俊眼中劃過一抹譏誚,明夕玦卻痛心疾首,龍鳳初劫後,天下妖族就要歸帝俊管。雖然妖族人口基數大,三百六十五個大羅金仙都能一下拿出來,但人才總是不嫌多的。眼下祖龍與盤鳳的能量每衝擊一次,死去的生靈就多一堆,這些都是兩族的精銳,培養好了也是不小的力量,明夕玦能不心痛麼?
金焰突兀出現,溫度之高,竟將水鏡陣法,明夕玦轉過頭,發現帝俊情況不對,不由奇道:「大哥?」
帝俊一向沉穩冷靜,波瀾不驚,怎麼今天像吃了炸藥包一樣,剛才為鴻鈞的事情大怒,現在又發起火來?或者說,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帝俊生這麼大的氣?
明夕玦太瞭解此世兄長的控制力了,如果不是快氣瘋了,帝俊怎麼會克制不住金焰的溫度,將水鏡都給弄沒了?
帝俊凝出一塊水鏡,戰場一角的景象便清晰呈現在明夕玦眼前,帝俊的聲音比剛才還要冰冷幾分:「你看,這個傢伙在幹什麼」
明夕玦定睛一看,立刻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被帝俊關注的穿越者,躲在祖龍與盤鳳攻擊範圍的邊緣,一具具地搜索屍體,大概是他空間袋有限,裝不了太多東西,又捨不得滿地的好材料,所以他乾脆熟練地解剖起這些屍體,選擇最有用的部分裝起來,日後煉器也方便。
明夕玦可以理解他的想法,雖說龍鳳二族不喜煉器,身上拿得出手的法寶極少,但他們的屍體本身就是最好的貨源,尤其是純血龍族與鳳族的屍體,什麼龍筋龍骨龍鱗鳳羽鳳血鳳冠……龍鳳初劫後,鳳族銷聲匿跡,龍族居住四海抱成一團,想要收集好東西就不那麼容易了,何況龍鳳殘裔的實力,穿越者也未必看得上。
在洪荒中像蝗蟲一樣搜刮好東西,這是每個穿越者都覺得天經地義,甚至必須去做的事情,對他們來說,龍鳳初劫不過是一次機緣,一次能讓他們收集更多珍貴煉器材料的機緣,僅此而已。但帝俊,不,不僅是帝俊,所有在觀戰,並看到這一幕的洪荒大能,都覺得氣血上湧,就差沒暴走了。
雖然洪荒的生靈會為了斷絕因果而痛下殺手,斬草除根,讓你魂飛魄散屍骨無存,但他們幾乎不會將屍體抽筋扒皮拿去煉器,如果是妖族修行者,前頭那個「幾乎」還得換成「絕」字。
技不如人以致身死是一重概念,屍身不被尊重又是另外一重概念,否則為什麼古代只有深仇大恨到一定程度,或者為了起震懾作用,才會對別人刨墳開棺鞭屍?道理都是一樣的,死者為大。
說來說去,還是觀念的問題,不過……明夕玦的神色陰鬱下去。
之前幾個世界,他接觸的大部分穿越者都是以「嫖」為目標,與洪荒的主流穿越者不大一樣,但……他理解穿越者的想法,他可以理解穿越者的心情,他更能理解穿越者為何會這樣做,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能認同這些穿越者的無恥行徑
這些修行者,儘管他們的原形是動物,但他們大多數時間都以人形生活,思維條理,言行舉止都與常人無異,說不定還與你們論道過,你們怎麼能……明夕玦死死咬牙,又望向帝俊,這位憤怒的未來妖皇用水鏡將整個戰場都顯現出來,一一搜索詭異的地方,竟被他找到十來個想撿便宜的穿越者
「這樣卑劣無恥的存在,不僅存在世界上,竟還有這麼多……」帝俊氣得渾身發抖,眼前一黑,差點倒下去,明夕玦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他,帝俊卻推開了自家弟弟,十幾塊水鏡出現,清晰地照出了這些穿越者。
貪婪、狂喜、得意……洪荒的生靈無論男女,容貌都不錯,這些穿越者自然也不例外,他們之中,甚至還有一個長相極為美麗的女子,但他們此刻被貪婪浸透的眼睛與表情,卻讓明夕玦極為反胃。
帝俊死死地盯住這十幾張臉,似是要將他們牢牢記住,刻在靈魂深處。
明夕玦別過臉去,不想看這些醜惡的嘴臉。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穿越者都是這樣想的,他們也將這一點貫徹得很好,未來的封神之戰不也是這樣嗎?闡教截教同出一源,二代弟子照理說應該平起平坐,就算一個是嫡傳弟子一個是記名弟子,大家都是道友,至少得給幾分尊重,結果呢?靈牙仙成了普賢的坐騎,金光仙成了慈航的坐騎,烏雲仙被養在靈山當寵物,虯首仙最慘,不僅成了文殊的坐騎,還被閹了
元氏天尊瞧不起妖族,說通天教主收的弟子是披毛戴角濕生卵化之輩,但帝俊立天庭,統領億萬妖族的時候,你元始天尊去了紫霄宮聽道,不可能不知道洪荒的事情吧?既然瞧不起妖族,你應該更看不慣妖族統治天地啊這句話,你為什麼不敢在妖族氣運正盛的時候,對帝俊、太一兄弟說?
「我居然還抱著一絲天真……幸好,殘酷的現實以及血淋淋的未來,給了我當頭一棒。」明夕玦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他自己都快聽不見,但他整個人卻陰雲盡掃,眼中只有堅定與驕傲,「我是東皇,妖族的東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