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一線之間
山風空轉,正是雷雨之時。
三日之前,煊曄神天鼎鼎有名的翊聖真君蕭吟在擂台之上大敗賽會初始之時仍名不見經傳的玉面仙君卿子炎。
一時之間,卿子炎的名號頓時在四海八荒之內風頭無兩。
神仙們茶餘飯後爭相討論的話題也輕而易舉的由卿子炎那日在擂台之上摧枯拉朽的表現完全霸佔。
連我身邊的小仙侍嘴裡*念叨的也是傳說中的那日,那場震驚神丘四方仙人比試的情形。
「那天的夕陽像是被鮮血染紅一般,蕭吟仙君與卿子炎仙君站在萬丈擂台之上,衣袂決絕,兩人皆是說不出的絕世風姿。」秀秀神采飛揚,一邊為我往桌子上佈置晚餐,一邊嘴還不閒著,又開始嘮叨著。沒想到那日我特許她去觀戰,卻也同時為自己置下了這樣一個頭疼的隱患。
「所以呢?」一模一樣的話我已經聽了三天,連接話都開始犯懶,可秀秀絲毫沒看出我興趣缺缺的樣子,依舊我行我素講自己的。
我背著身子,在整理者衣櫥內的衣裳,師父已經離開煊曄神天三天了,他在為我尋覓一處安全的地方隱居,順便去南海告訴帝君爺爺我已經或者說將要面對的。也許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刻,便是我將離開的時候……我想這麼多華美的衣衫,我將來或許也不需要了,整理出來便將差不多九成新的分給秀秀和其他仙子。
「子炎仙君額頭之上竟然有一隻栩栩如生的結火印,再配上那邪佞的笑容,真是真真將現場所有的小女仙的三魂七魄生生勾走……小姐……你將櫥子裡的衣裳全抱出來做什麼?」秀秀講到興起之時,看見我抱著衣服發愣的樣子,疑道。
「恩……這些衣衫不合我的心意……都不想要了……」
「什麼,這些都是君昊仙君為小姐你好不容易搜羅來的,小姐你都還沒穿過呢……況且這些衣服都好美……」
「如果你喜歡的話,送給你好不好?」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秀秀十分驚喜,看我伸出手不猶豫的將手中的衣裳一股腦的塞給她,樣子像是開心的不得了。秀秀抱著衣裳,急急忙忙的跑回自己的房間,估計是要回去臭美去了。
我看著桌子上擺得亂七八糟的飯菜,無奈的笑了笑,不過現在耳根清淨了不少,衣裳送的還不錯……
房間內的東西,不知不覺已經被我整理了不少,留下的東西越少,我的心或許對他們的愧疚也更少一些……
也許最後走的時候,我連道別都做不到……像一個罪人,落荒而逃,最後或許找一個荒涼的小山谷生生世世孤獨的活下去。
而陸子燁……當他發現,發現自己消失後,會怎樣……作為一個背叛者又怎麼能奢求對方的原諒,也許很快的他便會對自己的離開開始漠然,最後……淡忘……淡忘掉那一個叫做廖涵萱的人,那一個惹禍精。
師父說,等自己離開之後,如果有人問起自己突然的消失,便以閉關為借口搪塞掉。
可是,真正親近的人又怎麼會相信這樣荒唐的理由。
也許隨著時間的洪流,他們終會將自己淡忘掉,可是自己的餘生大概會靠著那些與他們最美好的記憶活下去。
清晨的霧繚繞在整個煊曄神天,鐘鳴悠遠的自山谷中傳來。
秀秀慌亂的跑進房間的時候,卻沒有在房間中找到我。
這個清晨並不平凡,整個煊曄神天都已經炸開了鍋,而作為源頭之一我卻是正在一派悠閒的池塘邊餵魚。
等文君昊在花園之內找到我的時候,天兵也到了。
據說在那個清晨,擎蒼劍消失了。
而一個仙婢離奇的死在了東帝親手封印的存放在擎蒼劍的房間,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這仙婢臨死前咬破手指在地上寫下了我的名字。
大概是因為站在我面前的天兵幾乎要將我圍在鐵桶內一般的氣勢,秀秀遠遠的跑來的時候一看到這陣勢,望著我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鳳凰神君府內能湊熱鬧的人都跑到後花園,一個個遠遠的站在迴廊處交頭接耳,我拉緊衣服,望了望灰濛濛的天空,大概是要下雨了。
現在府內只有君昊師兄一人當家,我遠遠的望著他向我走來,一向沉穩如他,步子竟開始有些慌亂,我遠遠衝他笑了笑,可是還是忍不住揪心的難受。
「我馬上去通知師父和子燁師兄,不要害怕,你不會有事的。」現在只有文君昊一人被准許與我說一兩句話。
「嗯。」我點點頭,現在的我沒有什麼恐懼的感覺,反而釋然了不少,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逃,終究不是辦法。
沉重的枷鎖,綁住我的雙手,同時封住了我微弱的仙法,裡三層外三層的天兵押送我去九溟幽。
那裡關押的全是父神開天闢地以來,犯下不可饒恕罪惡的妖魔。擎蒼劍丟失之事非同小可,而作為現在唯一的也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東帝一怒之下,直接將我投放進了九溟幽,一旦*九溟幽的人等於直接宣判了撥仙筋,鎖魂魄的死中重刑。
沒有任何申辯的機會,就算我沒有去盜擎蒼劍,但徹查之下,我與擎蒼劍的關係終會大白天下,因為哪一個原因死,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因為,我的結局已經確定了。
只是,就像師父說的,我終是因為身份連累了身邊的所有人。
我的眼睛被蒙上了厚厚的黑布,磕磕絆絆的由天兵帶進了九溟幽,初入後,蒙在眼睛上的布終是被允許除下,沒有想像中刺眼,這裡的天地比剛才更要幽暗,只有漂浮的幾朵幽藍的鬼火斑駁的指引著深入洞內的石門牢獄。
痛苦的撕嚎聲此起彼伏的由四方傳來,我幾乎看不到其他的犯人,但這些聲音確實已經激起了我的一身雞皮疙瘩。
我害怕了。
不住的顫抖,原來我遠沒有想像中的堅強,當死亡真正開始迫近,我終是潰不成軍。
押送我的天兵,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也是,這樣的環境太過驚悚噁心,他們只是想趕緊交差,拉扯之間,我被隨便推搡到了一間石牢之內。
「老實呆著,等著你就會被提審。」
對待一個沒幾天活頭的人,他們沒有必要客氣。
我跌在地上,蹭破了手肘間一大塊破,火辣辣的疼痛感襲來。大概我現在的狀態,甚至比不上一個凡人。
我已經學會了依賴,還沒有時間讓我學會獨自堅強。
我承認,我又很沒出息的,脆弱的,開始想他。
我想他,陸子燁。
我想他,想他抱抱我。
我想,在他懷裡大哭一場,告訴他我的委屈。